“哈哈哈!黎雅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她确实贪玩了些。”
“她年纪比你小?”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大概吧......”
安德烈收起杯子看着我道:“黎竹,我缺一个助手,你愿意来帮助我吗?我可以教你调酒。”
听到这句话对我来说惊大于喜,在我眼里,调酒和其他手艺活是一样的,没那么轻易教给别人。说白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要抢饭碗的。安德烈怎么这么草率就决定教我?还有点上赶着的意思?一般不应该是我求着人家教我吗?他怎么不按正常套路出牌,难道外国人行事都这么别具一格吗?
不过后来我也想了,人家一个外国人,早晚是要回国的,以后相隔十万八千里,他根本就不用怕被人抢饭碗。
“当然愿意!”
“那太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当助手,忙不开的时候给客人端端酒就行。”
“好的。”
说定了之后,我做了安德烈的助手,小雅则随意了些。
安德烈说小雅的性子不定,想让她安心做一件事情很难,就只能按照她的兴趣来了。
她不是喜欢甜食喜欢喝果汁么,安德烈就让她学习调配果汁。
我不知道安德烈看其他人准不准,反正他看小雅还是很准的。
安德烈是我人生中第二位师父,他交给我的是一门手艺,给的是在这世道上生存的一碗饭。
酒吧早上十点开门,要想跳舞的话需要等到下午三点。百桐虽然养了舞女跳舞,但主打不在此,还在隔壁那间戏院上。
为了防止发生多名客人争抢同一位舞女的祸事,百桐定了一个规矩。
每日下午一点在门口开始卖舞票,每张舞票上写有舞女的名字还有时间段。这个时间段就是指谁买了这个时间,这位舞女就陪谁跳舞。
卖出去的舞票不退不换,如果客人那个时间段没来或者迟到了,百桐酒吧是不负责任的。
在百桐喝酒的人多,跳舞的大多都入了夜才来。
我跟那些舞女没什么交际,她们知道我和小雅是胡煜的妹妹后,说话倒也很客气,但仅仅也只是一过一打招呼的层面。
工作间隙,安德烈喜欢给我介绍他的工作流程和一些工具,也喜欢举例讲解如何调酒。
“黎竹你记住,调酒师到最后所调出来的不是酒,是他的心境。有的东西做法一样,但味道完全不同,因为人不同,心也不同。”
这句话我完全认同,也能理解七八分真正含义。
记得以前,隔壁刘姥姥做的蛋炒饭和姑姑做的味道就不一样,虽然是同样的手法,同样的食材,可味道就是不一样,也不知失火后问题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或许这个现象可以套用安德烈这句话?我也不清楚。
“黎竹,你看这是什么?”
吧台上摆了两只木碗,一只里面盛满了白色粉末,另一只放满了冰块。旁边瓶架上放了一瓶酒,目测应该是威士忌。两只透明酒杯,一杯冒着气的水应该是冰水,还有一把很长的勺子。
“安德烈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刚刚有位客人点了酒,接下来你看着我是如何调配的...当然这个比较简单。”
“您说,我听着。”
“这白色粉末是小苏打,接下来我要在冰水里加入小苏打,搅拌均匀。然后放到一边,取四枚冰块放到另一个空的杯子里,再倒入一半多一点的威士忌......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恩......是把小苏打水倒入酒杯吗?”
“对!把苏打水倒入威士忌,用勺子轻轻搅动...搅动...搅动......好了!这杯酒就调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恩...看上去不难。”
“步骤不难,难的是比例和剂量......这个还需要你自己好好练,才能掌握自己的感觉。同样一个步骤,你调的和我调的味道肯定不一样...你明白了吗?”
“恩!我明白了,我会勤加练习。”
“恩。”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好几天,每天安德烈都会教我一两招。
真的很感谢姑姑蹭教我识字写字,还供我上私塾,如果我不会写字,拿这些方法和步骤怎么记得住呢?
我有一个笔记本,上面都是安德烈说过的调酒步骤和方法,安德烈说的话有时候我也会忘,想要烂熟于心也只有此法能够帮助到我。
“黎竹,你看这是什么?”
那天安德烈捧着一个木盆来到我面前,那是一盆清水,清水里泡着很多不知名的叶子,闻起来还有一股冲劲,但这不是酒的那股冲劲,那种感觉提神醒脑。
他和我说,这里面泡的是薄荷叶,这薄荷叶泡的水也可成为调酒材料之一。他了解过薄荷叶,说这也是一味中药,自己也还在尝试看能不能用。有些东西国外有,想弄来中国很困难,现在各国的情况也都有目共睹。所以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能自己创造条件了。
这段日子过得是平和又安静,平和是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安静是指无人来诉说烦恼。
跟在道观的日子差不多,每天能做的也就那几件事,不同的是...我爱上了调酒,却并不喜欢每日打坐几个时辰,调酒比打坐有趣多了。
安德烈说,调酒师不单要会调酒还要会看人,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看人的水准...还是有待提高,不过安德烈也说了这不打紧......话都让他说了,那到底是要紧还是不要紧?
看人这东西还是需要阅历,我相信,等到有了一定的阅历,这看人的水准一定会有所提升。
来百桐酒吧喝酒的人,身份千差万别。但绝大多数兜里都是有票子的有钱人,否则也没钱进来消遣。
吧台的那头,最靠近舞台的一张沙发上坐着三个人,我曾说过,酒吧围着舞台绕开舞池这一圈,有好几张沙发和散座,供人喝酒聊天什么的。
这三位,两个身着军装,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衣脸色阴沉。那穿军装的两个人一边在吃着桌上的花生一边说笑。着黑色长衣那位也不看更不参与对话,就在一旁干坐着。
这时其中一个人看向那人笑着道:“郭副官!你这个人呐就是太死板了,晚上跟咱们兄弟出来喝喝酒、跳跳舞有什么不好,别总板着个脸。”
旁边人附和着:“我们就是来喝喝酒放松一下,副官长你的神经就是绷得太紧了。”
被称为副官长的人没有说话,眼睛依旧警惕的望着四周。
“哎呦!我说郭大副官...这里没有坏人,你不用这样...”
郭副官抿了口酒淡淡道:“我看这里没一个好人。”
“噗......”
听了郭副官的回答,那人刚喝下去的酒,差不点没全喷出来。
“行行行...点酒!不说了点酒。”
这三位是谁呢?一直在说话的那位,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七师副师长阮开国的副官谢保全。
另一位穿军装的是副官处司号长王春,跟谢保全等级相差甚远,因同在副官处是同乡所以走得很近。
身着黑色长衣的那位就大有来头了,他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七师师长冯志诚的副官,兼任副官处主任、副官长,中校军衔,曾在军统局、江河第一监狱任职,号称铁心石肠无情活判官的郭启天。
这个称号是他在江河第一监狱的时候荣获的,那时他主管审犯人。
听到这,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个称号了。
虽然郭启天是副官处主任,也是副官长,但谢保全还是更喜欢叫他郭副官。别看谢保全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跟郭启天的气场也完全不同,但两个人意外地投缘。平常谢保全开开玩笑,郭启天也不甚在意,旁人也很好奇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我,正忙得不可开交,跟安德烈学习的这段时间,一些基本的调酒方法,,对我已经不是难题了,完全能应付来。对酒的品种,也已经全然知晓。
但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小雅一直跑前跑后帮忙送酒,不过倒没见她觉得疲累,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对了,我怎么忘了她是人来疯的体性。
“竹姐!那边沙发三号座要一瓶伏特加,一共三位。”
“好。”
我拿出托盘,将她要的统统摆放好后提醒道:“小雅,别毛毛躁躁的,走路慢着点稳着点,别撞到人身上。”
“我知道了竹姐!不会的。”
笑着回答完后,又蹦蹦跳跳的走了,我叹了口气道:“得...白说了。”
这时安德烈端着托盘递给我道:“黎竹,这是沙发六号座位要的酒,你先跑一趟。”
“好,我这就去。”
我虽然是安德烈的助手也算徒弟,但也只是工作间隙,其实我在这的本职工作还是端酒送酒的。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这样很不错,可以让我心稍安。
小雅端着酒来到沙发三号座位,此座位上的正是郭启天、谢保全和王春三人。
“先生,您的酒。”
谢保全打量着黎雅道:“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啊!”
小雅点点头:“恩!才到酒吧不长时间。”
王春想了想道:“我看着你有点面熟......”
“小王,别套近乎啊......”
“我没有!我是真感觉她面熟......你...你是不是这酒吧老板的妹妹?”
小雅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还真是?”谢保全惊讶的看着王春,后者一拍大腿道:“我就说么!看着你眼熟...那好像是一年前...一年前你是不是来过这!”
“一年前?小雅不记得了......”
谢保全坏笑道:“行啊你...王春,一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呢?”
王春尴尬的拿过酒瓶倒酒,也不看谢保全解释道:“我记忆力好不行啊!再说了...胡老板在南京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初说是胡老板妹妹的时候,我特地多看了两眼......哎呀...副官长还在呢!你别玩笑,喝酒喝酒!”
谢保全大笑几声放过了王春,小雅似懂非懂,但看谢保全脸上的表情,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话,便想着赶紧离开。
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快步走着......突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紧接着就是酒杯掉落,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他...他妈的!没...没长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