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没接话,心思不在这也没多去想。
朱梓明找了一圈回来,也没有看到小雅的影子。
坐在火车站出站口街边的水泥地面上,眼神流连于左右街道两旁,偶尔会看到个十分相像的身影,可当我站起身细看后,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朱邵东站在一旁,看着我得样子也不好来说什么。这种在火车站与亲人走散,除了听说,单单自己亲眼所见就已经有四、五次了。他听说的那几个结局都不怎么好,会出现这种事的多数是孩子和女人。有的是真的只是一时人多,有的却是被人盯上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后来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但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如面前这个丢了妹妹的姐姐一样。
“我们回去找刚刚的警察,报警吧。”
我没有回答他,甚至看都没看,他在想什么我也知道,可我不愿意往坏处想。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她就会突然出现在人群,跑过来找我。
天上的太阳开始在东,后来到了我们头顶,现在已经慢慢西斜。
朱邵东手表上的那根时针,随着秒针马不停蹄的走动,分针不留痕迹的慢移,现在已经停在了右半圈上数第二个的位置上了。
朱邵东没有走,朱梓明也一直陪着。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陪在这里,虽说皮箱被抢走,但他的钱真的放在皮箱里了吗?即便放在了皮箱,我也不信他会没有别的办法。
很多人喜欢把执着这个词用来比喻一种人,一种叫‘执着的人’。他执着的事,执着的人,总会在执着的过程中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我有一种感觉,一种她一定会从那条街走来的感觉。
看着那条街,一直看着那条街,等待着她...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执着吧。
忽然我看到那条街上,出现一个女孩,她手里抱着牛皮纸袋小跑着。
我慢慢站起身,眼睛有些模糊,多次的失望让我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朱梓明推了推镜框,看清来人后激动地喊道:“来了!她...她回来了!”
朱邵东看到来人笑着伸了个懒腰道:“总算是回来了,可累死本少爷了。”
女孩在我面前站定,弯腰喘着气,想说话可这口气没喘匀,因此说不出来。
“你去哪里了!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自己走!你知不知道我...我们这些人有多担心,在这里等了多久!”
小雅低下头不敢看我,说话声音也非常小,抱着牛皮纸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竹......竹姐......刚刚在车站实在是...太挤了,小雅就...趁他们不注意翻到那个空的车厢里去了......后来小雅再出来就找不到竹姐了。”
“你找不到我了,可以在出站口等我!为什么要四处乱走!我不会离开火车站的不是吗!”
“......小雅......你...竹姐不是说想吃天津的那个狗不理包子么...小雅怕...竹姐会饿,就去买包子了......”
她说着把手中的牛皮纸袋举到我面前,可头却埋得更低了。
“......你没有来过天津,怎么知道这包子在哪儿卖......”
“...小雅问了几个人,他们告诉小雅的......他们说坐电车快,小雅就去坐电车,可我实在是笨...竟然坐了反方向的,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看着她的样子,这一刻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心’好像揪了一下,还从没有人为我如此做过......真是个傻姑娘......
接过牛皮纸袋打开,里面的包子已经凉了。拿出一个包子咬了口,眼睛却像是出汗了一般。
所有的担心、害怕,等了半天身体上的疲惫,心中憋着的气,在这一刻如暖阳照射雪地,雪化成水,水化成气,蒸腾、消散在天地间。
她抬眼小心翼翼问道:“好...好吃吗?”
我忽然笑出声吸了吸鼻子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也会是全天下最好吃包子。”
“真的吗!?”
“真的。”
“那......那竹姐...还生小雅的气吗?”
“当然生气!”
听到这话她又立刻低下头,我轻轻抱了抱她柔声道:“以后绝对不可以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我会着急的。”听得出我不是真生气,而是因为她突然不见,我才会这样对她发火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抱住我道:“嗯!小雅以后再也不什么都不说,就乱跑了。”
当时,小雅翻到右手边的车厢里面,发现这是辆空车,于是就一直跑到车厢最前面的窗子翻了出去,正好成功越过人群。等她越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我,想回来却见人山人海,于是便想着出站去等。在出站口站了很久,突然又想着去买包子,然后给我一个惊喜。但她没想到,那包子铺距离火车站竟那么远。
她就是一个变化多端的性子,想起什么就想立刻去做,以至于会经常丢这个忘那个,但这颗认定了就会死心塌地对那个人好的心,若拾得千金不换。
朱邵东不是那种很感性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感触,就是莫名的觉得别扭,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情感流露他跟着别扭...自己跟着别扭个什么劲啊?
不是觉得这点事情不至于那样,要不就是怕再看下去,自己可能会哭。
于是连忙打断道:“停...停......两位大姐,我们想一想是现在走还是找个地方住一下?”
我斜眼看着他想了想道:“你有钱吗?”后者张张嘴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朱梓明也不知朱邵东是个怎样的心理状态,就是在想既然自家少爷不接话,那他替少爷说吧。
“黎小姐,我和我家少爷带的所有的东西包括大洋和银票,都在刚刚那被抢走的皮箱里,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哦。”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四个人站在原地气氛一下子安静起来。
朱邵东从没有如此尴尬过,可以说长这么大从没有为钱发过愁,今天是第一次。
有那么一瞬,连他自己都忘了刚刚皮箱被抢,自己带的所有钱,都跟着皮箱一起离他远去了。
他也从来没找人借过钱,几乎都是别人找他借钱......
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也都不在天津,在这里的话还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多,可他拉不下这个脸来。
在这安静的几分钟里,朱邵东想了很多,但都是在问,现在自己为什么这么尴尬,是谁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境地给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过来,对!都怪他!要不是去参加他的订婚礼,自己怎么会要杀去南京?不去南京就不会做火车,不会做火车就不会遇见那群人......
但他又一想也不对,这些事情的发生会是必然,自己早就心知肚明。丢这些东西也是必须要丢的,拿钱也是自己放在皮箱里的,所以也埋怨不得什么。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两位先借点钱一道去南京,下了车在找自己的朋友把钱还给人家。
这样既方便又不用尴尬的去求别人,况且姑娘家都好说话,刚刚自己又陪着那个叫黎竹的那么长时间等妹妹,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可又一看黎竹的反应,这态度明显是不会主动带上自己和管家的,可她也没立刻就走,估计这心里也在做思想斗争。
此时此刻我想的是什么呢?当然是在想包里的钱,够不够买四个人的车票!刚刚为了坐二等车厢多花了一份三等车厢的钱,现在四个人的话就算是三等车厢,到了南京我和小雅也什么都不剩了。
一路上省这省那,感情都是为了在天津带上这两个人?要不说可能就是这朱邵东的命太好了,我包里的钱,还真就正好够买从天津到南京四张火车票票钱,但仅仅只够三等车厢。
我倒不是怕他不还,朱邵东不可能是那种人,刚刚他又帮了自己,按理来说不带上他们的话就太不仗义了。
不过,这大少爷能跟着我们坐三等车厢吗?他受得了吗?从他当时跟管家的对话中来看,这位连二等车厢都不惜坐的人,会纡尊降贵到三等车厢?
朱邵东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可能是从我的角度出发,想到很多我对于这件事情可能会面临的困扰,也是希望我帮他,不会给我照成什么损失。
斟酌后开口道:“能捎我们一程到南京就好,什么车厢无所谓。我的东西被抢,也算是糟了难,先下能遇见你们帮我,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什么都行的,我没有问题。”
“我有朋友在南京,车票钱算我借的,等下了车我会给你们五十块大洋,作为酬谢。”
五十块大洋,比师父给的还多,带他一程不单单本回来了,还多了不少钱,按理来说任谁听了这桩买卖都是稳赚不赔的。
但我却高兴不起来,有钱人的世界都是功利的,他们可能只想着利益关系,想着自己是赚了还是赔了。而我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落了难,虽然是他自己提出要给五十块大洋的,但这样做还是有点敲诈的意思。刚刚在车站,如果那小偷跑了,即便钱袋里没有金锁,我也不能完全摆脱嫌疑。幸亏有他在,否则现在的我很有可能在牢里,那样的话小雅就更见不到了。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他帮了我,这五十块大洋我真的可以接受,毕竟在我心里他值这个价。
现在我也可以带上他,但绝不会要他还一分钱。
我笑了笑道:“朱少爷,五十块大洋就不必了。我这包里的钱不多,也只能够买三等车厢的票,如果你能忍受,我就带上你们......刚刚你帮过我,钱什么的免了,就当还你个人情。”
现在不是缺钱吗?这送上门来了不要,未免也太傻了点。
我也知道挺傻的,他那么有钱,五十块大洋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但我真的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