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分别的日子，清晨，我背着布包，小雅提着皮箱，站在长乐山山门前。
未明负手而立，清风、清幽分别站与身旁两侧。
这架势，颇有几分，我要与小雅下山完成什么重要任务的意思。
临行前，我以为未明会说什么话最后交代一下，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还以为，步晨和齐磊能来送送我们，结果他们也没有来。
“步晨和齐磊怎么搞的？这是没义气...还是说怕哭出来？”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怕哭出来丢人。”
一妖一人相视一笑，表示认同。
在以为他们真的不会在出现的时候，两个身影竟然出现在了前面的山道口，小雅开心的跑过去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步晨笑了笑“怎么可能不来？我们俩是那种没义气的吗？”
我看了看齐磊，见他脸色已恢复如常，心里安定了几分。
步晨继续道：“别的我也不会说，就祝你们一路顺风！玩够了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齐磊看了看黎雅道：“或许...在这大山呆烦了，我会去南京找你们也说不定。”听到这话，步晨立刻补充道：“对！我也是！”
不会又要杠上了吧？我笑着点点头“那就说定了！如果你们也能来，我和小雅自然更高兴。”
“就是就是！要不你们俩直接现在跟我们走算了，省的还分批，怪麻烦的。”齐磊有点为难的样子道：“现在不行，我还有点事情要准备，齐晓的意见我还没问过。”黎雅提议道：“你可以带上她嘛！”
“这......”
齐磊显得有些慌乱，难道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不方便说？
“小雅，齐磊可能有别的事，等解决完了，自然会来找我们。”齐磊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步晨也没有拿出昨晚反复质疑的状态，这个话题就算被岔了过去。
我和小雅继续往山下走，他们两个一直跟到山下，三妖一人，在山下约定好日后一定南京见。
再彻底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先去跟赵大爷、赵大娘告个别，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他们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我愿意把赵家村当成自己的家乡。
今日天不错，风和日丽，从山上下来，入村前见到的必是各家各户的菜地，看着那绿油油成片成片的田地，今年又会是个好的丰收年。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已在田间地头辛苦耕种，女人们喜欢坐在村头石桌旁，聚在一起做些针线活。
我和小雅走在村子的土道上，村口的大娘见到我立刻将头凑到一起，尤其是看到我身旁的小雅，更是伸手指过来，这些我自然全都看到了。
女人聚在一起喜欢聊些张家长李家短也属正常，但如果瞎说、瞎传那些无凭无据的，就是长舌妇了。
“诶...你们看，那女的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村长是不是被她迷惑了，竟然收留她。”
“别瞎说，未明道长收她做徒弟，得罪了可不好。”
“说不准未明道长也被迷惑了。”
“你看她身边那个丫头是谁？穿着打扮像个大户人家的。”
“他们拎的是行李吗？她不会是被未明道长赶下山了吧！然后又带来一个来历不明的...不会要在村里住下吧！”
那些妇人口气不善，黎雅自是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小声对我道：“竹姐，他们在说你吗？我看她们对你偏见很大的样子...为什么？”
“不用在意那些，陪我见了大娘，完事我们就走，他们想说我们也听不到了。”
没有什么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跟她们是讲不出道理的。
也不是单说这里的人，而是泛指大多数人。
因为人受教育程度不同，生活环境和见到的事物不同，这时候，人就会有很强大的思维差异渐渐显现。
如果单拎出来一个读诗书的富家小姐，让她跟街边卖菜的妇人讲道理，如果那妇人性格好，估计还好些，要是刚刚村口石桌上那些，估计能把那小姐骂哭。
她们不讲道理时候的样子，我是见过得。
家中只有赵大娘一人，赵大爷今早说要试试手里的土枪，上山去了没在家。
赵大娘坐在炕头，给赵大爷缝补衣服右肩位置上磨损的缺口，赵大爷经常用右肩挑扁担，那里磨损的很厉害，地头干活的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反正这件衣服是干活时候穿的，所以随便找了一块颜色相近的布缝补上就行了。
她缝的很是认真，时不时用针尖在头皮上挠两下。
这就能看出来，赵大娘不是那种是非的人，不然她现在也应该坐在那石桌旁。
我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算起来，我回来的日子还没到。
当听到第三声的时候，才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
“闺女？你回来了？！大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每次回来她都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我。
我能感觉出来，她是打从心里喜欢我，那种表情和眼神不是装出来的，她也没有必要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来说，她不也应该和那些村民一样害怕我才对么...为什么她没有怕我的样子。
那些村民只是听说，就已经闹成那个样子，她这个亲眼见识的人，不单不怕，每次还都很期盼我回来一样。
赵大娘把我和小雅让进屋，嘘寒问暖一番进入正题。
“闺女，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位姑娘是......”
黎雅性子活泼一向自来熟了些，听到赵大娘问自己，便自我介绍起来：“大娘，我叫黎雅，竹姐是我姐姐！”
赵大娘看向我，眼神似在询问，我笑着点了点头。
“大娘，小雅也是未明道长的徒弟，她喜欢叫我姐姐，我也愿意认她这个妹妹。”
“原来是这样...来！让大娘好好看看......哎呦...这姑娘长的真俊。”
“俊？俊...骏马奔腾？小雅可不是马......”
黎雅有时候的理解能力很感人，好在她没解释下说‘小雅是狐狸’
赵大娘以为她开玩笑，大笑着道：“哈哈哈！你这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大娘是夸你长得好看！”
黎雅缩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接着道：“大娘，我这次回来......”
话留了半句，我站起身给她鞠了一躬。
“孩子！你这是做啥？！”
“大娘，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儿？未明道长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道长有事情要离开长乐山，我和小雅要去趟南京。”
“去南京？你们有亲戚在南京？”
“没有...”
“没有？没有你们两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这世道乱，外面坏人又多...你们这......”
小雅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大娘！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有亲戚在南京的！”
说完这话黎雅立刻捂住了嘴，眼珠慢慢转向我，见我看着她，立刻闭上眼睛懊悔的低下头。
我没有当面问她，为什么有亲戚在南京没和我说，赵大娘还在一旁看着，不好说这些，只能先顺着她这句话说。
“是...我就是陪小雅去南京看看她亲戚，顺便也想出去看看。”
“那你还回来吗？”
“...如果安定下来......或许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见赵大娘这幅样子，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会回来看您和大爷的！”
小雅附和道：“大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竹姐的！”
“竹姐？闺女你不是叫罗淼么......”
“师父给我取名黎竹，小雅平时喜欢叫我竹姐。不过大娘要是喜欢叫我罗淼，就还叫罗淼，我不介意的。”
“黎竹也好......”
赵大娘见黎雅也是黎，以为是什么取字排辈，就没有多问。
“闺女，真的要去南京了？”
“嗯。”
“南京...俺那儿子振邦也在南京，说不准你们还能遇上。”
赵大娘没去过南京，不知道南京有多大，哪那么容易就会遇上，当时也没太在意这句话。
她忽然抿唇，起身打开柜门，在一堆衣服下面拿出一个布袋，直接递给我。
“大娘，这是什么？”
“这是大娘攒的钱，不多...你先拿去用。”
我真没想到大娘会拿钱给自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大娘，这是你辛苦攒的钱，我不能要。”
“出门在外，没有钱怎么行！”
“您儿子还在上学，用钱的地方更多，我真的不能要。”
“他是男娃，苦点、累点都没问题，我和你大爷有房子还有地，肯定饿不着！你姑娘家的...在外面没钱寸步难行。”
大娘的这一举动和她说的话，让我鼻头一酸，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
种地为生的人家，血汗钱有多来之不易，我是知道的。我与他们一家非亲非故，说道欠...一定是我欠他们的。
赵大娘如此慷慨，也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您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真的不能收...如果您坚持......您儿子不是在南京么，他叫...振邦是吗？我可以把钱给他。”
“你...你这闺女...让大娘说你什么好！”
我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道：“大娘，师父给我盘缠了，您不用担心我。”
“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得走，我们要赶一段路才能到火车站，所以跟您道别后就得走。”
“要不...明天再走！你们俩再留一晚上，明天再走，大娘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不了...大娘，我们...比较急。”
其实并不是我很着急...而是我怕...我会舍不得......
出了院门，我拉住小雅的手不敢回头。
赵大娘站在院门口目送着我，她也想追出来，哪怕送到村口......但她也怕，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
她忽然想起那时送儿子离开时的情形，跟那时是一样的......
突然她很想自己的儿子赵振邦，可以说是触景生情，但她对我也真的是有感情在里面的。
如果再往前走几步，那身影拐过墙角就再也看不到了，赵大娘张了张嘴高声喊道：“闺女！在外面多张个心眼！外面不好生活......累了就回来！”
眼眶已经湿润，听到这句话我回过头，用力挥手回应道：“我一定会回来看您和大爷！您多保重！！！”
今日真的有太多人目送我们离开了，清幽、清风和师父，步晨和齐磊，现在又是赵大娘。
原来...我并不孤单，看着身旁蹦蹦跳跳，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小曲儿的黎雅，我知道今后我不会形单影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