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的你已经帮了,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见玖玥表情略显阴郁,还以为她是在为没能救出沐卿璃而忧心自责,沐崎焱遂出言安慰。
“我倒不关心沐卿璃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路也是自己在走,怨不得旁人。”玖玥表情漠然,只是在清眸深处藏着一丝无奈。
“那你是在......”
“我只是在想,既然北漠皇帝并非中了羹汤里的毒,那么显然,在今日之前,已经有人对他下手了。宫中太医又都束手无策 ......”
沐崎焱眉心微微一跳,“你想救北漠皇帝,莫不是为了帮他?”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正如玖玥总能猜出沐崎焱的心思所想,换成是他,亦然。
玖玥粉唇嗡动着,开口欲言,行进中的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沐崎焱掀帘一看,见是凤赭寒骑马挡住了去路,本就郁郁难平的怒火猛然间烧了起来,不容分说地飞出车厢,握紧了拳头向凤赭寒砸去!
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是玖玥愣住了,就连凤赭寒也明显有一拍的迟疑。结果一时反应不及,下颚就被沐崎焱的拳头狠狠砸中。疼痛倒在次要,当街折了他亲王的面子才令人气闷。更甚者,他压根不知这位东越远道而来的大皇子为什么打他!!!
“哥哥~”
玖玥在第一时间跳下马车,飞奔过来试图阻止。
岂料,沐崎焱根本不听劝说,招招狠辣,却是丝毫的情面也不留。
凤赭寒碍于对方身份,不好还手,一时间也只能做防御抵挡。可这般消极的态度应对对方狠辣无情的攻击,终归是落于下风。不消片刻,脸上就挂了彩,动作也再不复此前那般游刃有余,疲于应付间,显出那么微许的狼狈。
玖玥再急,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地看着。好在,她心里有数。哥哥素来知分寸,会有此番举动无非是想替她教训一下‘负心汉’罢了。只 ......哥哥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就这么当街地与人对打啊。那人如今的身份是北漠亲王,哥哥在人家‘地盘’上,怎也分毫不懂得收敛?
哎!
打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沐崎焱终于停手,目光凛凛如刀地射向凤赭寒,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声依旧寒意森森:“当初若知道你是这么个没有心肺的东西,我决计不会把妹妹交给你!”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怒火中烧。早知宫肄宸活着,却全然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还不如当初就信了那个‘死讯’。玥儿伤心个一年半载,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 ......这算什么?
凤赭寒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搐动了几下,灼灼目光倏尔落向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女子。在此之前,虽然他一直心存疑虑,却不曾真正地问出口。不成想,答案,竟是从沐崎焱口中吐露而出。
他真的......曾以另外的身份生活过?
沐崎焱似是不愿再多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一眼,转身,扯过玖玥的手便走。
凤赭寒失神仅有片刻,很快就又举步追了上去,语声略显急切道:“闻悉府上有位神医 ......”
下面的内容,不必他说,玖玥已经了然于胸。
“大伯脾气倔强,我不敢保证能劝得动他。”言下之意,就是会尽其所能地劝说。至于人家答不答应,就不是她能左右决定的了。
“多谢!”
艰涩地从唇齿间挤出这两字,凤赭寒怔怔看着那兄妹二人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心口仿佛有一角倏然崩塌,随之涌来的难过有如滔滔巨浪,竟让他痛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究竟是谁?
就在凤赭寒骑着马扬尘而去之后,街角的巷子口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身着藏青色锦袍,华冠束发,气质不凡,正是已看了半晌热闹的驰王。而他身旁之人,白衣轻纱,身姿曼妙,当是女子无疑。只那女子白纱遮面,不得窥见真容,一时间倒是难断身份。
“王爷这下看得清楚,也应该明白无心所说绝非虚言了吧?”
在此之前,她就曾对驰王提起过沐玖玥与凤赭寒的关系非比寻常。只驰王似乎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到了这一刻,眼见为实,驰王当是再不能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他怎么会跟东越的咏阳公主扯在了一起?”
凤赭驰浓眉微蹙,虽亲眼所见,仍满腹狐疑、不知所以。凤赭寒,沐玖玥,这两个人一个远在东越,一个身在北漠,怎会扯到一起?
“这就得去问问寒王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了。”
女子含笑说道,语声浅弱不闻,却字字犹如凌空掉入水中的石子,在凤赭驰心口激起了层层涟漪,“你是说......在凤赭寒还没回归皇子身份的时候,曾与咏阳公主相识?”
“无心不敢妄言,这恐怕只能问过了当事人才知真假。不过我得到消息,在寒王出征在外的那段时间,咏阳公主女扮男装,也曾陪护左右。若非关系匪浅,她何必冒此风险?何况,咏阳公主远在东越,不在东越皇都好好当她的公主,何以跋山涉水远来北漠?据我所知,她与沐卿璃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说是投奔看望姐姐来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
凤赭驰此前,倒真的不曾细想这一点。只当她咏阳公主远来北漠,是为游玩散心的。此刻听无心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蹊跷。
“无心,你引本王来此,不会单单只为看场戏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王最厌恶的不外乎拐弯抹角那一套。”
听他如是催促,女子索性开门见山:“如今,寒王军功在握,朝中声势日益高涨。而一旦有了沐玖玥这个‘桥梁’,寒王与皇世子联成一党也并非全无可能 ......”
“你不是说,沐玖玥同沐卿璃的关系不太好吗?”凤赭驰语声如冰地打断她。
“再不好,总归也是姐妹一场。今日宫中,大殿之上,沐玖玥巧辞辩解、力挽狂澜,不正是为了救她姐姐吗?先襄助作为‘一家人’的凤琅邺登上大宝之位。来日,东越、北漠两国合力对付起南汕、西楚来,岂非事半功倍 ......”
“你的意思......沐玖玥来北漠,就是为了助凤琅邺登上皇位?”凤赭驰眸色幽深,如同裹着寒冰的语声寒意彻骨。
“无心也只是猜想。殿下不是也看出来了,皇世子近来动作频频,有很大的可能尊皇这次中毒昏迷就是出自他和那位皇后娘娘的手笔。若非背后有所倚仗,他怎能若此一般‘有恃无恐’?难道就不怕一旦失手,最终落得‘一败涂地’的境地吗?”
右手轻触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这是凤赭驰沉思时常有的动作。
“殿下别忘了,还有儊懿公主呢。”
凤赭驰身躯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微微一震:“儊懿姑母?她也搀和了进来?”
“儊懿公主有无参与政党之争,尚不得而知。不过似乎这次出征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寒王与这位儊懿公主的关联。就在凯旋归京没几日,儊懿公主设宴招待寒王,咏阳公主也赫然在列。”
蓦然,凤赭驰眼里掀起了骤雨狂风。如果仅是凤赭寒一人还好,倘若连儊懿姑母也站到了凤琅邺的阵营离去,那自己可真是亏大了。
这几年,在夺嫡之争上,看似凤琅邺占了储君的名位,其实力却与他不过伯仲之间。朝野之上,他凤琅邺朋党众多。可在军中,却是他凤赭驰更‘得心应手’。他也一直以军中气势大大盖过凤琅邺为傲。
眼下,凤赭寒在军中崭露头角,儊懿姑母更是在军中声势浩大的存在。倘若这两个人真站到了凤琅邺的阵营里去,对凤琅邺无异于如虎添翼。届时,自己在军中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依你之见,本王该怎么做才能扭转眼下这种颓势?”
“说来也简单,这几个人能够连成一气无非是因为中间有纽带维系着他们的关联。只消王爷将此纽带斩断,他们的关系自然而然也便瓦解了。”
沉吟片刻,凤赭驰并未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只敷衍地撂下一句:“此事本王还需仔细斟酌。”即转身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女子才将覆于脸面的轻纱摘去,瞬间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容,不是落水心又是谁?
从宫中皇妃摇身一变,竟成了驰王身边的一个‘谋士’,足见她的神通广大。
这时,有两条影子迅捷地穿墙而过,跳落至她身旁。
“主子,驰王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吗?”
两人是一致的黑衣劲装,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容色清丽,一个则姿容平凡。而开口相询之人,正是有几分姿色的少女。
落水心冷笑了声:“一定会的。只要他对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有着不亚于凤琅邺的野心,他就一定会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么这一次,沐玖玥是非死不可了!”
落水心脸上一抹笑容看上去艳丽非常,却又莫名透出几分阴森诡异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