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你,做还是不做。不,或者我该问的是,你想还是不想?”
登临皇位,一朝为帝,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恩惠。他就不信沐崎焱对此会全无野心。
慕容渊显然错了。他错就错在将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想成了自己这般贪婪。
“可能要让外祖父失望了。皇位于我如浮云,我从来志不在此。”以前就没有过的野心,在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更不抱任何幻想。
没想到一个沐雗如此,竟连他区区小娃都这般冥顽不灵!
鼻息间哼出一声冷哧,慕容渊忽然冲着外面冷声喊道:“带进来!”
话音落下,即有人推门而入,还扶着一个踉跄而行的人。
“瑶芜~”
沐崎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明显发现瑶芜的状态不对,似神思恍惚,连他也不认得了,整个人......如同呆傻一般。
“你把她怎么了?”
沐崎焱霍然转头,目次欲裂地瞪向慕容渊。后者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唇角带了丝冷酷的笑意:
“不是我,是她先前体内蛊毒未曾除尽。先是神思恍惚,然后是记忆丧失,智力也会随之减退,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婴孩’ ......”
沐崎焱如遭电击!
变成什么都不懂的婴孩?这是什么意思?瑶芜好端端的,怎会变成这样?
“你说她蛊毒未清?不可能!沐燿明明给了我解药!”
“他是给了你解药,却只给了一半......你大概不知,一半解药虽然也可挽救她的性命,却也有着相应的敝处。想来,沐燿是替自己留了‘后手’。”
沐燿!!!你这个卑鄙小人!
沐崎焱蓦地扣紧十指,脸上颜色青白交替,已然怒不可遏!
见此,慕容渊唇边翘起的弧度莫名一深,“想救她也不是全我办法。先前,机缘巧合之下,我曾向沐燿讨来过这种解药,现下倒是刚好能派上用场!”
说话间,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手指般长短的小瓷瓶,瓶中所装何物,不言而喻。
沐崎焱一双眸子沉若苍茫夜色,幽冷阴森的同时,却又透出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
“我不会背叛父亲,任何时候都不会。”
“即使代价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慢慢变成痴傻?”
沐崎焱看似明澈平静的瞳仁里,光芒暗涌,是此生不渝的深情,也是生死相随的坚毅。
“变成痴傻又如何?她一样是瑶芜,一样是我爱的人 ......”
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奇异的,原本神思恍惚双目空洞的女子竟缓缓地抬起头,有晶莹的泪水冲眶而出。
沐崎焱一下愣住了。不是说瑶芜已经变成痴傻?这又是 ......
然而,他根本不知的是,瑶芜会变成如此并非先前所中蛊毒所致,而是慕容渊又在她身上下了一种蛊,名为‘****’。凡中此蛊之人,每每动情,身体和智力就会跟着退化。除非无情之人,否则,任何人也躲不过‘****’的摧残。
“外公~”
随着这一声没有温度的轻唤,沐玖玥踏入房中。在她身后,不意外,还跟着宫肄宸。
眼下京中大势所趋,无疑是沐雗这个储君会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届时,玖玥就是公主。总没有人敢给当今圣上最疼宠的小女儿扣上任何一顶罪名。理所当然,刑部放人,玖玥也重回自由之身。只日后,为了磨灭玖玥先前曾在朝堂之上的一通‘胡言’,刑部少不得还需找个像样的借口,委实够他们伤脑筋的了。
玖玥一回到太子府,听闻瑶芜和哥哥先后离府,心知不妙,就追了过来。
果不其然——
眼见沐燿落败,外公这便着急地要寻下一个‘帮手’了。
若非他在后面推波助澜,谅他沐燿也没这个本事引起今日乱局。就为了‘野心’二字,平白搭上了那么多条性命。不想,外公不以此为戒,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果然,这么些年,父亲疏远他并非全无道理。
“哥哥与瑶芜情深似海,外公又何必苦苦相逼?”
慕容渊轻眯起苍迈却并不浑浊的眼,瞳仁里翻涌着种种错杂的情绪。遥想当年,他唯一的女儿也曾以这副劝诫的姿态立于他面前,控诉他的野心与冷酷。
不想,十几年过去了,她的女儿亦步上她的后尘,成了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哼,什么狗屁亲情?徒有虚名罢了!若她们真当自己是亲人,就该与他一心同德,助自己完成大业。再看看她们现在,一个两个的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拼命阻拦。早知如此,当初在那孩子一出生,他就该亲手掐死她。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对于慕容渊眼里一瞬间的杀意沸腾,玖玥权当不见,依然从容淡然地与他讲着条件。
“既然我们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忧心哥哥与我安慰的父亲就会派人来增援。到那时,饶是外公步步为营也难全身而退。不如现在各让一步。外公放了我哥哥与他心爱的人双宿双飞,我们亦放了外公离去。自此,两不相干!”
玖玥在说到最后‘两不相干’的时候,大有几分决绝的意味。如果说先前她心里犹有一丝踟蹰犹疑,那么就在刚刚,当她在外公眼里看到了一丝凛冽森然的嗜血寒芒,已然对当年外公逼死娘亲一事深信不疑。
也许,在外公眼里,相形于浩瀚王权,亲情的价值根本轻若尘埃,毫无意义。
这么一想,她反而释然了!没有了亲情的牵绊,自此后,若是外公再敢有半分对父亲不利的举动,她定会权力阻击,绝不姑息!
慕容渊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面对任何人事总会先想到自己的利益。虽然没能‘说动’沐崎瑄为他所用稍有遗憾,但眼下,确是保全自己的安危最为紧要。否则,一旦与沐雗碰面,只怕对方是要翻脸无情的!
“算了算了!我一片赤诚之心,本想赠与解药了却你们一桩心事。既然你们都不顾她的死活,我又何必在这里多事?”
临走前,慕容渊深深看了站在门边的宫肄宸一眼,目光大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
旁人未知这记目光个中深意,宫肄宸却洞若观火:师傅分明在无声告知,他们日后还会有相见之期!
为何?他已决心与师傅断绝往来。莫非......对他,师傅另有别的计划?
这边厢,虽说沐玖玥同意放慕容渊安然离去,可不代表沐雗也愿纵虎归山!
慕容渊更是万没料到,沐雗竟会派出一整队护城军追捕自己。因落水心、夜离等人均不在身边,他仅带了十余人意图逃出城去。这么始料不及的和护城军对上,慕容渊难免急怒攻心!
好个沐雗!他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如此无情无义,真真是令他长了见识!
慕容渊终是不了解沐雗的!所谓国家国家,先有国方有家。对沐雗而言,国的分量永远要大于家。作为国之储君,未来的帝皇,他先要考虑的永远是国家的利益。深知慕容渊此人留他必有大的隐患,沐雗才会有此之举。就算是未雨绸缪,他决不能容留慕容渊再继续的兴风作浪下去!
护城军人数众多,慕容渊所带虽都个个武功高深,但在护城军的重重包围下也显出了那么几分困窘之势。
慕容渊亦被护城军长枪所伤。狼狈正在忖度该如何脱困之时,忽有魔音入耳。
护城军会的不过拳脚上的粗浅功夫,内力不算高深。而少了内力抵御魔音,很快,便溃不成军!
此时,一身着劲衣短状体态轻盈之人飞身而来,翩然落至慕容渊身旁。
虽有纱笠覆住来人脸面,慕容渊仍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不觉畅然一笑。
“呵呵呵,算你有良心,还没有忘记旧主!”
那人并不做声,扶起受伤行动迟缓的慕容渊迅速便要向城外飞奔而去。
却在此时,骏马嘶鸣,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一悬,抬头只见宫肄宸一人一骑立于前方,竟也不知是从哪条路窜出来的。
“放下他,你可自行离去,我绝不为难。”
这话,宫肄宸分明是对戴纱笠之人说的。
不等纱笠之人有所回应,慕容渊已是铁青着脸,一脸愤懑之色地怒道:“宫肄宸,就算你与我师徒情断,总有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你怎就绝情至此?”
“是我绝情还是你慕容老先生绝情,我们容后再议。你放心,留你下来并非是为了交与我岳丈大人公办。我只是想问一问当年攸关我父亲那件事 ......”
也是在刚刚,他灵机一动,恍然想起当年父亲的事轰动朝野,慕容渊势力遍布各地,不可能全然无知。
慕容渊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小子是想抓了自己去沐雗那儿邀功。既非如此,就好办了。
“军中事故,我如何得知?你找错人了,勿再继续纠缠。”
说罢,慕容渊举步要走。
宫肄宸鞭策座驾,再度横档他面前,却是不依不饶:“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话如何能打发我?”
说时迟那时快!
正在宫肄宸将注意力如数放在慕容渊身上的此时,忽然慕容渊身侧戴纱笠之人迅如捷风地以手向宫肄宸劈来。
这一记掌风劲力十足,宫肄宸只得暂时敛回思绪,专心应招。
在戴纱笠之人缠住宫肄宸的当下,慕容渊则迅速离去。
那之后,宫肄宸与对方又过了几招。但对方显然不愿恋战,捕寻到一个细漏之处,就迅捷地遁逃而去!
而宫肄宸蓦然发现,此人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