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王府
顺义王妃正在房中焦急地踱步,心中思绪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这时,听到开门声响起,她立刻转过身去看。见嬷嬷方氏推开门走了进来,忙不迭抛出一句问询:“结果如何?”
方嬷嬷是当年她的陪嫁女婢。若说她在这王府最信得过谁,不是沐恪,更不是她的两个儿子,却是非方嬷嬷莫属。
方嬷嬷在关门前谨慎地朝外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关门走到了顺义王府近前。谨慎起见,即使这暖阁中仅有她二人,方嬷嬷仍将声音压得极低,唯恐叫人偷听了去。
“王妃您揣测得没错。奴婢照您吩咐,在一碗送去云霆公子房里的燕窝中加入少量不易察觉的鲑鱼鱼肉。结果云霆公子服食过燕窝后,便是百般的不适,不过因食用不多,倒是并无大的妨碍。”
顺义王妃的脸不觉白了白。果然是自己猜想得那样,先前沐云霆因错食了鲑鱼才致食物中毒,甚至险送掉性命。
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她生来对鲑鱼过敏,没想到那沐云霆竟也是相同的体质。这 ......
看着主子青白交错的面容以及眼底惊疑不定的神色,一个念头忽然飞快地从方嬷嬷脑海中闪现。她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微缩,声音轻颤:“难道说,王妃您怀疑云霆公子他是......”说到后来,声音却是戛然而止。这太疯狂了!
“嬷嬷,你去查一查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切记,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此事须得暗中进行。”
方嬷嬷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过是同样的食用鲑鱼过敏的体质,她总觉得王妃这样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凡事多个心眼也没什么错处。
“奴婢这就去!”
说罢,方嬷嬷匆匆出了暖阁,却只顾前行,并未发现身后廊角处站着一个鬼祟的身影 ......
彼时,沐若曦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旁边的炕桌上放着几样点心和一杯清茶。她刚捻起一块桂花糖糕,不及放进嘴里,派出去盯梢的丫鬟将方才在顺义王妃院子里探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与她。闻言,沐若曦将桂花糖糕忿然扔在了桌上,眼里流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那老女人,她果然起疑心了!
几天前,沐云霆因误食了鲑鱼而致食物中毒的事情一出,她的心里就隐隐涌出一丝不安。于是,暗中派人监视着顺义王妃。果被她发现了异样之处。
如果那老女人已经开始怀疑沐云霆的身份,势必,她会派人暗中调查沐云霆的生辰八字 ......
“你去,将白夫人给我找来!”
她如是吩咐着站在软榻前的丫鬟。‘白夫人’自然是指这几日才住进王府的白翎。
看样子,她与白翎之间,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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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姒公主在京城的府邸,今日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沐玖玥亭亭玉立地站在秋姒公主面前,姑侄俩相视一笑,却丝毫不因多年的分别而生分疏远。大抵这便是‘血浓于水’的因系吧?
“别人都避我唯恐不及,怎就你无谓不惧?”秋姒公主含笑看着玖玥,打趣道。
“您是我的亲姑母,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我有什么好怕的?”
玖玥走上前,亲昵地挽住秋姒公主的胳膊。许是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的缘故,玖玥对秋姒公主总是多了那么一重亲近与依赖,小的时候便常常赖在公主府不肯离开。后来,秋姒公主因那件事被承帝遣离帝都,玖玥还曾哭闹过好长一阵子。
算算时间,姑母离开京城已有八年的光景。这八年来,京城里的一切未曾发生改变。唯有秋姒姑母的鬓间,依稀交织了几根白发。岁月,当真是不饶人的!
外面依稀飘着雪花,姑侄俩放着温暖阁室不待,偏要去了外头赏雪。这会子,坐在多少显得枯零颓败的园中,秋姒见玖玥连氅衣也未披一件,就吩咐了女婢取来自己的狐裘为她披上。又吩咐下人端了热茶过来,喝一喝,也好驱寒。
“真多亏了哥哥还没忘了我,这些年都一直叫人打理着公主府院。要不然,我这次回来,怕是都没地儿落脚。”
秋姒口中的‘哥哥’自是指的沐雗。两人俱是出自先皇后,同母所生,自是比之其他兄弟姐妹多了那么一重紧密的关联。当年,秋姒公主被遣离京城,沐雗曾在承帝面前据理力争,为此,还开罪了承帝,险受连累。这些过往,秋姒都一一记在心里。正是因为兄妹情深,这次兄长荣登太子之位,她才说什么也要回来庆贺。哪怕注定要遭受多少奚落白眼,她也全不在意。
这时,脚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玖玥的注意。循着小径望去,只见一拥有颀长挺拔身姿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男子身披黑色的裘皮大氅,修长四肢款摆出恰到好处的幅度,步履不紧不快,姿态洒然飘逸。
步入亭中,男子先颔首称了秋姒公主一声:“母亲!”那之后,含了笑意的眸光才循着玖玥望去,挂在颊上的笑容温暖,令玖玥登时生出了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轻飏哥哥?”
风轻飏,秋姒收在膝下的义子,也算同玖玥有着青梅竹马一般的情谊。后随秋姒离京,八年间再不曾相见。
“玥儿,你可还好?”
时隔了八年的一句问候,风轻飏温润醇厚的嗓音莫名含了一丝激动的轻颤。
玖玥含笑点头,“我一切都好。”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令当年犹显稚嫩的少年长大成人。堪称完美的精致俊容,外加卓然不凡的气宇风度,无一不诠释着这个男人的完美回归。
要不是玖玥心有所属,真可能会被他吸引也说不定!
“刚好你来了。玥儿打算回去,可雪天路滑,我不放心她独自返回王府。你便送她一程吧。”
闻言,风清扬对秋姒略一点头,答得很是恭敬:“孩儿知道了。外面天寒地冻,母亲还是早些回暖阁去吧。”
秋姒含笑点了点头。
见她站起,等候在亭外的婢女忙走上前欲搀扶着她,秋姒却并未把手伸出去。
这么些年,早已独来独往惯了,如今再度回到京城,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金娇玉贵连走路都要下人搀扶的娇弱公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玖玥唇间忽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对秋姒姑母,她是同情多过责难的。当年,秋姒姑母与人私定终生,更是珠胎暗结。此事在皇宫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且不说她皇室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就是一寻常人家尚未出阁的闺女,一旦沾染此事,也势必要声名狼藉。
皇祖父自感颜面无存,一怒之下将秋姒姑母的心上人斩首示众,就连姑母腹中孩儿也未能幸免于难。被强行灌下滑胎药的秋姒姑母悲痛欲绝,跑到皇祖父跟前,与其大吵了一架。
原本,皇祖父并没打算对她‘赶尽杀绝’,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因先皇后早亡,承帝对秋姒这个女儿总是格外多了些关怀。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秋姒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终致酿成了祸端。
帝皇的威仪岂容人轻易挑衅?终于,忍无可忍的皇祖父怒而下旨,将秋姒驱逐出京城,由着她去自生自灭。此番,若不是太子登基,皇祖父大赦天下,秋姒只怕还要继续在外飘零,归时无期!
秋姒姑母敢于追寻真爱,这本身并无错。错就错在,她用错了方式,不该把婚姻错当成儿戏,随随便便就与人私定终生,更不该妄图去挑衅皇祖父的底限!
“听说崎焱已经娶妻,改日得把他叫出来聚上一聚才行。”
风轻飏的话语,唤回了玖玥飘而远之的思绪。想到哥哥和轻飏哥哥曾经作为最好的朋友,轻飏哥哥如今回京,哥哥才是那个最该高兴的人吧?
“是得聚一聚呢。改日,我与哥哥做东,摆上一桌,只当为你接风洗尘!”玖玥这倒并非客套话,而是实心实意地想为风轻飏接风。
“一言为定!:”
就在玖玥与风轻飏双双骑马往王府的方向缓行而去的时候,宫肄宸则是百无聊赖地在一名唤‘醉仙居’的酒家同夜离对酌。
要说这两个男人也真是奇怪。前不久还曾为着玖玥的时打得‘死去活来’,浑身是伤,一转眼就冰释前嫌,又坐在一块喝起酒来。
“你不去找你的真命天女,怎么跑这儿喝起闷酒来了?”夜离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促狭之意。宫肄宸那张脸清清楚楚写着‘不爽’两个大字。而放眼整个京城,对其有如此影响的除了那位小郡主还会有谁?
“你们吵架了?”
除了这个,夜离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让宫肄宸如此郁闷。
“要只是吵架,就好了!”宫肄宸唇角微动,牵出一个看似苦涩的弧度。那妮子现在根本是故意躲着他。他去王府,要嘛,说她不在,要嘛,说她睡了......偏偏,那么多双眼睛在看,他又不好硬闯。想着了不起夜里再做一回‘梁上君子’,偷偷潜入她房间便是。岂料,那妮子根本是故意同他作对。他夜探闺房,却发现小玥儿根本不在房中。听了院里两个丫鬟无意间的交谈才知,小玥儿竟是睡到她嫂子房中去了。似乎是沐崎焱有事情需要离京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