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王妃就在里头,请进!”
前方引路的女婢忽然停步,转过身来对白翎比了个‘请’的手势。
白翎急忙收敛思量,拨了下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深吸口气,这才昂首挺胸地步入雍容华贵的大厅!
顺义王妃坐在大厅最前的正中主位,这么打眼望去,见走进来的女子果然颇有几分姿色。而当看见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时,她唇角翘起的弧度莫名一僵。
孩子都这么大了,沐恪当真瞒得她好苦!
“婢妾拜见王妃。”
白翎倒是个知礼的。见了王妃,竟双膝一弯,跪地行了叩拜大礼。换做旁人,如此耻辱之事未见能做得来。
觉察到身后的儿子还在左右顾盼,白翎面色一寒,小声低喝道:“还不快给王妃请安?”
年轻人皮肤黝黑,除了这点,五官倒是同自己的两个儿子有那么四五分相像。
这个认知让顺义王妃的心口犹如堵了一块大石,闷得几乎快透不过气来。
“母亲~”
这声叫唤,正来自步履悠然而来的沐若曦。
她来做什么?
顺义王妃脸色一沉,对她十分的不待见。哪怕沐若曦口口声声说她所生的孩子是翰儿的骨肉,她仍难对这女子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好感。
哼,一个女子,嫁了人却背夫偷汉,一女嫁二夫更是道德败坏、闻所未闻。要不是担心她会将事情抖露出去,坏了翰儿和王府的名声,她说什么也不会留这种不堪之人在府里!
顺义王妃那张‘晚娘脸’,沐若曦已不是第一次见,见了干脆当做没见,只就自顾自地走上前来对顺义王妃礼貌性地福了一福,之后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甫一落座,沐若曦的双眼便毫不客气地在白翎母子身上打量,唇角微勾,笑弱嫣然。
大概是遗传了父亲的强大基因,那沐云霆本就是个好色之徒。见了沐若曦这等绝色佳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沐若曦隐晦地蹙了下眉头,对沐云霆毫不避讳的盯视感觉十分厌恶,却强自按捺,未曾发作。倒是笑意浅然地冲着白翎说道:“你大概还不认识我,我是翰郡王的妻子。”
“区区侧室,怎敢自称‘妻子’?”
顺义王妃带有一丝冷蔑的哼哧声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在场之人的耳朵里。这话,却是一语双关,在讽刺了沐若曦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白翎。
妾,就是妾。侧室也好,外室也罢,谁也没比谁‘高尚’到哪去?
沐若曦表情微微一僵,袖子底下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不过眨眼之间,神色已恢复如常。
不管这个老女人如何的打压奚落也好,她尚有大把的年华可与她斗。等到她老得爬不动了,她就会用双脚狠狠踩着老女人的身体,看着她老弱残败的模样,恣意畅然地大笑 ......
她是翰儿的......
此时,白翎忍不住多打量了沐若曦几眼。漂亮是漂亮,气质也十分高雅,可她就是隐隐觉得这女子眉目之间透出那么一股子阴险之意来,让人不觉升起浓厚的戒备来。
让白翎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样顺利——王妃不但留了她在王府,为她准备出了一个独立的小院,晚上还特意备了酒宴,说是要为她‘接风’。这让白翎始料未及的同时,更感到‘受宠若惊’。
人都说这顺义王府的王妃是个‘母老虎’,厉害刁钻得很。今日来看,倒是传言不可尽信!
她这边得偿所愿,是开怀了。沐恪那边,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尤其在看到王妃挂在脸上的笑容时,明明称得上‘温和’,可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杀气腾腾,让他莫名的心里一阵阵发寒。
从旁人的角度,顺义王妃留了白翎下来的举动也许透着那么一丝丝诡异,令他们感到费解。却其实,王妃的思量再简单不过。与其把人放在外头,时刻防备着她会做出什么来。不如放在自己眼前,省事得多。横竖也只是个上不去台面的‘东西’......
斜瞥了眼丝毫礼仪规矩不懂,低着头大快朵颐的沐云霆,顺义王妃暗自冷哼一声。就这么个蠢东西,连给他儿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一看也就是一个只懂吃喝享受的酒囊饭袋,何所畏惧?
这么想着的时候,原本低头对着满桌珍馐佳肴狼吞虎咽的沐云霆却不知是何缘故,突然扔下筷子。不,准确说,是筷子从他手中松落,掉在了桌上。
紧跟着,沐云霆口吐白沫,浑身也剧烈地抖动抽搐起来!
看见这一幕,饭桌前的其他人俱是怔了一怔。
白翎有那么片刻的迟疑,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时忘了动作。
这时,顺义王妃略含了费解的目光却落到了她身上,忍不住暗暗在心中腹诽:孩子出事,当娘的该最着急才是。可看白氏初时的反应,却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沐云霆的状况显然十分严重,这会儿人更是已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呈大字状躺在地上,身体仍在抽搐不止 ......
“霆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反应明显慢了一拍的白翎这时才恍然,故作忧虑急切地跑到倒地不起的沐云霆身边,凄厉地大声喊着。
这时,站在王妃身边的一位老嬷嬷低浅的一声呢哝不经意落在了王妃耳中。她说:看着,像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
心跳不觉快了一拍,王妃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菜,结果在十几道菜肴中发现了一道本不该出现在餐桌上的菜——清蒸鲑鱼。
她对鲑鱼过敏,这一点,王府上下皆知。有一次,她误食了鲑鱼,结果险些丧命。自那以后,鲑鱼就成了王府的一道‘禁菜’。膳房的奴才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那今日这道鲑鱼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沐云霆又是吃了哪道菜才致中毒?难道也是因为‘鲑鱼’???
~~
几日后,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出消息,说宫里面出事了。
玖玥闻讯便匆匆赶往皇宫。当然,她可不是为了帮忙解决问题去了,纯粹凑热闹罢了。
入宫后,直奔前几日刚被封为姝妃的文鸢公主的住所,漪澜殿,却巧在殿外碰见了同样匆匆而来的沐哲翰。
“你倒是消息灵通!”
沐哲翰脸色不佳了,见了玖玥便冷声嗤讽了一句。大约是心中焦虑所致,就连平素佯作‘亲切’的表面功夫都不愿做,眼底眉梢倒是流露出了一丝对玖玥的深沉憎恶。
假装不见眼底如利箭般迸射而出的寒光,玖玥轻挑嘴唇,笑得没心没肺:“我闲来无事,瞧瞧热闹罢了。倒是堂哥你......朝中诸事烦扰,日理万机,怎也有空到这后宫来?事关后妃,堂哥还是少沾染得好,以免惹火上身。”
沐哲翰懒得再继续与她周旋下去。横竖这丫头的牙尖嘴利他又不是没见识过,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是那些幼稚之人所为。他更在乎的......是长远!
投给玖玥一记冷若寒霜的眼神,一转身,沐哲翰即大步走入漪澜殿。
此时,漪澜殿正殿之内,承帝,包括主事后宫的珍妃沈妃都在。余下的则是宫人。哦,忘了说,还有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的沐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错了事,这样的表情神态真真是好生动啊!
承帝阴沉着面容,并不言语。珍妃与沈妃分坐两侧。沈妃一脸 的凝重之色,珍妃则是面露忧忡,不时有一声清浅的叹息从唇齿间飘然而出。看样子,事情似是很严重 ......
沐哲翰与玖玥先后步入正殿。沐哲翰自不必说了,沐恪出事,他作为人子,岂有不担心的道理?倒是玖玥的出现,不免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突兀。
当然,‘理由’玖玥早就找好了。称来宫中是为了安抚不久前承受了嗓子之痛的沈妃,听宫女说沈妃在这里,便跟着寻来此处。这理由,也算是‘充分’了。
这一会儿,承帝也好,珍妃沈妃也罢,也没那个多余的心思去纠结她应不应该出现在这儿,都一应焦急地等着内殿的太医传消息出来。
富丽堂皇的宫殿安静得似连针落声都清晰可闻 ......
这时,忽有太医从内殿匆匆而出,仓惶地跪倒在承帝面前,面上是一抹沉痛之色:“臣等无能,姝妃娘娘她......已经去了!”
轰隆!
如有一道惊雷劈过,太医声音一落,沐恪两腿发软,险瘫倒在地。
文鸢公主死了?
玖玥心里也不无错愕。先前宫里传出的消息只说:她出事了。可具体出了什么事却并未提及。也是因为事关沐恪,她才会入宫想看个究竟。毕竟,有她在这里,即便谁想要‘粉饰太平’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可她没想到,文鸢公主竟然......死了!
啪!
承帝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桌几上,发出的震响令在场之人俱是心里颤了一颤。珍妃沈妃同时起身,面对承帝而跪。珍妃抢在沈妃前头,充满关切地劝说道:“皇上要保重身子,切莫如此动气啊!”
不动气?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怎可能不动气?
当承帝刀子一样冷戾的目光怒射过来,沐恪脑海里只跳出两个字:完了!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