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玖玥不惜裸露身体力证沐崎焱‘清白’,总算堵住了悠悠之口,也让咄咄相逼的叶晟再无话可说。
出了朝殿,沐雗落在玖玥身上的目光凝肃冷峻,却隐隐又透出了一丝心疼。
“你这孩子 ......”为了她哥哥,她当真什么都可以不顾。虽然刚刚在大殿上,她仅仅只露出了左肩。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众目之下袒露身体,传了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以后又要怎么找婆家?唉 ......
沐玖玥唇角微翘,带出一点俏皮可爱的弧度,“至少堵住了那些人的嘴,看他们谁还敢胡说?”那些人,明明什么都没看见,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仅凭臆测揣度,就往哥哥身上泼脏水。她无法忍受,更不能原谅。他们说她什么都好,却唯独不能说哥哥。
事已至此,沐雗除了叹气,还有什么可说?这兄妹俩自小感情就好得没话说。崎焱疼这个妹妹,甚至更甚于他这个做父亲的给予玥儿的疼爱。恰如玥儿在大殿上所说,若非‘关心则乱’,崎焱那么沉稳的孩子,又怎可能会仅凭一个‘吊坠’就落入敌人圈套?而玥儿又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对疼爱自己的哥哥同样可以付出一切。这样的兄妹情谊本该令人欣羡,然而,却不该出现在皇家。因为,恰恰正是他们对彼此的‘在乎’,往往也能成为一种致命的牵制力和弱点 ......
“父亲先行回府。既然进宫了,我就去探望一下皇祖母。”
对玖玥的懂事,沐雗深感满意地点点头。叶氏虽非她的亲祖母,到底是中宫之主,玥儿作为晚辈,理当对其敬重有加。
目送父亲离开,玖玥并未像她所说一般前往凤阙宫,而是一旋身去了御花园。
没用多久,另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走入园子,猛然自身后将玖玥抱了个满怀。
玖玥心下微惊,立即皱起眉头低斥道:“这里是皇宫,你疯了?”她骗父亲说去凤阙宫探望叶氏,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只因适才在大殿中与宫肄宸一次不经意的目光交汇,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挽留之意,她才会有此一举。
宫肄宸却并未因她的‘警告’而有所收敛,反而愈发收紧双臂,紧滞的拥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一般。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他的语气声音不似寻常时洒然超逸,隐隐带出几分莫名的惧骇之意。
玖玥知道,是方才对‘掉落悬崖’的一番述说吓到他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柔意绵绵的轻声抚慰却难以打散纠缠在宫肄宸心里的惊惧骇然。一想到玥儿曾经历过那样的危险,甚至险丢掉性命,他就感觉一阵阵的不寒而栗。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玖玥包括沐崎焱在内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很有可能是落水心在幕后操纵。倘若真是如此,一旦玥儿日后得知真相,怎可能轻易原谅他?
宫里人多眼杂,到底不是久留之地。于是玖玥便劝了宫肄宸有什么话出宫后再说。
宫门外,出人意料,他们竟巧遇‘故人’。
彼时,沐若曦在宫玉峰的搀扶下,优雅缓慢地走下马车。玖玥也是这时候才不无错愕地发现,沐若曦小腹微隆,竟是有喜了。
看宫玉峰那小心翼翼又掩不住欢喜的样子,显然初为人父给他带去的欢喜非常人所能想象。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还是他与心爱的女子共同孕育,怎能不喜笑颜开?
不过,和宫玉峰的神采飞扬不同,沐若曦则显得恹恹的,脸上尽管扑了脂粉,仍有微微一丝孱白之色显露出来。看样子,男人能体会到的往往是即将为人父的欢喜,却永远无法对女人怀胎十月的辛苦达成共识。结果就是,到头来,辛苦的只有女人罢了!
沐若曦本就因妊娠反应而辛苦得很,偏偏,得皇后召见又不得不来宫中。这会儿心里正烦着,看到迎面走来的沐玖玥,烦闷的情绪更是迅速攀升,到达顶点。
前仇旧恨一一在脑海中浮现,更令她不忿的是,自己挺着大肚子样子狼狈不堪,身边站着的宫玉峰又非她中意之人。反观沐玖玥那个贱人,却处处如鱼得水。不但在军中立下威望,得皇帝高看,宫肄宸对她的一片深情同样叫她嫉妒得发狂。凭什么沐玖玥可以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凭什么她可以过得这么好?
假作不见沐若曦暗暗敛含于眼底的扭曲阴森,玖玥步履悠然地迎上前来,笑意嫣然,“呀,我竟不知小皇姑有了喜事,实在是可喜可贺。”
“有什么可恭喜的?”沐若曦阴阳怪气地反呛了一句,却不知是针对沐玖玥的还是她这么个人。
宫玉峰站在一旁,神情掠过一丝微微的尴尬。想出言解释一二,目光不经意间落向站在沐玖玥身旁的宫肄宸,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生生给咽了回去。巧的是,宫肄宸这时也正好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似有火光碰撞,隐晦中透着无尽森然凛厉的寒意。
宫玉峰自是有诸多怨怼不甘的。他与宫肄宸同宗而出,如今,宫肄宸军功屡建,俨然成了朝中新贵,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再看看自己 ......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皇后娘娘召见,耽搁不得,就此告辞!”
宫玉峰与玖玥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即搀扶起沐若曦往宫门缓步走去。
没走出几步,大约是不慎踩到地上石子,沐若曦脚下打滑,身体猛然一个踉跄。
宫玉峰见状,当即露出惊惶不安之色,扶稳她的同时连声难言惊慌地问道:“若曦,你怎么样?没事吧?”
本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不想,沐若曦怒从中来,竟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也这样不当心吗?宫玉峰,你无德无才便罢了,现在却连怀孕的妻子都照顾不好,简直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沐若曦这话,是说得有些狠了。两个人回到家,关起门来,她想怎么骂都行。可现在毕竟是出门在外,众目之下,更有宫玉峰一向视之为‘死敌’的宫肄宸就在附近,她竟也一丝情面都不留。
宫玉峰紧咬牙关,额翼两侧的青筋隐隐跳动,眉宇间更是一片凛然之色。
对他们两夫妻怎么相互撕咬不感兴趣,玖玥递给宫玉峰一个眼色,两人各自骑上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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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左尔岚的突然造访让玖玥欣喜不已。她回京已有七八日了,加之去往边关的日子,算一算,两人已有近四个月没见。
时下,左尔岚已经入宫成了一名秀女。那是她逃脱不开的命运,尽管她曾经挣扎过,抗拒过,可最后,仍只有‘妥协’这一条路可走。所幸的是,皇帝老迈,已然提不起精神再充实后宫。她们这些秀女最后的命运左不过是被皇帝‘赏赐’给哪一位皇亲贵戚,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正妻,就这么平淡地过完一生 ......
“我听说你竟然成了一位女将军,好了不起!”
对玖玥,她是由衷的敬佩与赞叹。曾经,战马戎装,也是她的梦想。她常常会幻想自己穿着白色铠甲,骑在枣红色的马上,让飒爽英姿成为每一个敌人心中最深的痛。
怎奈,哥哥不许她接触军中事,一日复一日,她只有被关在房间里绣花缝衣,兀自哀叹的份。
“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运气罢了!”玖玥微扯嘴角,谦虚地说。
“哪就这么多‘好运气’了?”左尔岚才不相信她自谦的话。若运气好就能打胜仗,还用兵作甚?索性都去庙里求神明护佑,岂不更快?
“你擅自出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哪敢擅自出宫?是教引姑姑同意了的。再过几日,我可能就会被赐给某一个王爷或是大臣。自那以后,再想像现在这么与你见面,就难了。”
左尔岚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可能的轻松,然则,声音里隐隐透出的一丝怅然还是泄露了她内心最为真实的情绪。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初一走入房中,对正坐在桌边悠然饮茶的玖玥沉声言道:“适才左小姐离去时,巧遇上二公子,两人短暂地聊了几句 ......”
沐崎瑄?
玖玥略一挑眉,不置可否。只当是偶然好了。岚岚离开时,巧遇上沐崎瑄,两人相互寒暄几句也是有的。
她不愿去轻易揣度人心,因为越深的揣摩探测往往会引出人心最黑暗隐晦的部分。她不会愚蠢地相信‘人心向善’这种谬论,却也不愿轻易怀疑了人。
“还有一件事 ......”
初一面上多了一分迟疑。能令他迟疑的事情不多,故玖玥将目光转向他,微蹙黛眉,神色带了几许探究的意味。
“属下查明,放出世子‘通敌卖国’消息的,正是二公子。”
啪嚓,似冰面忽然破裂开来,玖玥原本竭力想粉饰的太平在这一刻彻底的分崩瓦解。她可以容忍沐崎瑄一些小算计。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不想方设法地算计那才奇怪。然而,她唯独不能容忍的,却是他出卖亲情的作为。
沐崎瑄会放出这样的消息出去,意欲何为,再明显不过。只要哥哥沦为‘卖国求荣’的叛党一徒,父亲出于大局着想,就得重新审度世子人选。而父亲又仅有他们两个儿子,非彼即此 ......
相煎何太急,沐崎瑄他何故要如此?与其丧心病狂地依靠陷害兄长来上位,他为何不拿出真本事来与哥哥做一次‘公平’的竞争?
沐崎瑄啊沐崎瑄,你野心至此,不惜陷害同宗兄弟,如此的阴险卑鄙,就别怪我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