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承帝见有刺客非但明目张胆地闯进宫来还众目睽睽下欲行刺与他,便是怒发冲冠,不顾张景天劝阻,出殿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此时的九华殿已被闻讯而来的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身为御林军统领,沐崎焱肩负着皇宫内外的安全之责。尤其今日这种特殊的场合,皇帝既然把保护皇宫的重任交给他就意味着一种对他的信任。可是,他却‘搞砸’了!
现在虽还不是秋后算帐的时候,但有些后果,沐玖玥却已经想到了。刺客潜入宫中,不管今天有无人因此而受伤,哥哥排查不严、护卫不力已是不可推卸的罪责。但愿这只是‘虚惊一场’......
祈祷的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随同承帝走出九华殿的一群人里突然传出一声难掩忧急的询问,正是沐哲翰。
“我父王呢?有谁看见我父王了?”
二皇叔不见了?
闻言,沐玖玥心里便是一惊。前不久刚发生了沐恪遇袭一事,倘若今日刺客又是冲他而来,那么......
“皇祖父,我父王不见了,请容我先行退下寻人。”
沐哲翰的决断力非常迅捷,发现沐恪不见踪影的第一时间即冲到了皇帝面前请命。
“你去吧,带上一些人。”
眼下刺客在宫中,皇帝唯恐沐恪遭受其害,想也未想就答应了他的求请。
得到恩旨的沐哲翰连同一队御林军的身影,很快即消失在了浓厚的夜色之中。
“皇上,这里危险,老奴求求您了,还是进大殿中去吧。”张景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虽然外面的刺客均已被御林军制服,可谁知道下一瞬会不会又有‘刺客’冲了出来。皇上站在殿外实在是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泱泱大国,还会怕几只‘小毛贼’不成?”
承帝此言带来些许‘义愤填膺’的味道。偏偏是今日,偏偏是在今日。百官命妇们还好说,真正令他为之气结的,是居然在西楚两位皇子面前‘丢了脸’。哼,居然让刺客这么轻易就入了宫墙之内,还策动了这场‘宫刺’,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他刀子一样的目光凛冽森然地向沐崎焱射去。
不经意触及到皇帝目色中一抹阴冷的光影,沐崎焱惭愧地低下了头。而恰好捕捉到这一幕的玖玥,目光隐晦的一闪。
果然,皇祖父把一切都归算到哥哥头上,这可不妙!
被御林军制服的刺客无一例外地吞毒自尽,让承帝纵使有心调查一二根本也无从查起。
没过多久,沐哲翰搀扶着疑再度受伤的沐恪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祖父,我父王被刺客划伤了手臂。”沐哲翰用最精短的话语将沐恪的遭遇‘含而概之’。
“快,去给他看看。”承帝一挥手,待命中的几名太医一路小跑地便赶到了沐恪面前。因皇宫里出现刺客,太医们都被宣进殿来随时待命。这下却是派上了用场。
因沐恪伤势并不严重,只被划伤了手臂,故未挪去后殿,太医们在这里就给他处理起了伤口。
与此同时,沐哲翰则将发生的事简略陈述与承帝听。
在沐哲翰‘避重就轻’的陈述里,沐恪只是出去醒酒的,事实则不然。沐恪是嫌宫宴太过无聊,因而自己跑出去‘找乐子’了。沐哲翰寻到他的时候,他正与一年轻的小宫女‘调情’。那小宫女已被‘脱’得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场面糜靡不堪。
沐哲翰正欲劝说沐恪离开,却就在这时,有刺客从四方围攻而来,招招狠辣直逼他父子二人性命。沐哲翰倒还好,有充分的能力自保。沐恪就没那么‘幸运’了。多年的养尊处优下来,沐恪早已没了年轻时的身手,从前敏捷的反应神经如今也被‘酒色’钝磨得早已失了凌厉。面对刺客们招招狠厉的攻势,疲于应付的他稍有不慎就被刺客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所幸沐哲翰带去的人不算少,后又有大批侍卫听到打斗声赶了过来,他们父子这才捡回一条命 ......
沐哲翰的一番陈述平实而毫不夸张,只说了该说的,讲了该讲的,并不夸大事实以博取同情。然而,这番话落在玖玥耳朵里,却是字字都如同马蹄踏过心头,每一声都似狠狠的一下撞击,带出清晰而又凛冽的刺痛。
‘刺客’放着大殿这边众人不动,偏偏行刺了二皇叔,这‘意味’什么?很有可能,就连最初的刺杀皇帝也都只是他们‘声东击西’的一个手段而已。短短一两月之内,顺义王沐恪竟先后遭遇两次‘行刺’,究竟是谁非要置他死地不可?
玖玥的目光从父亲平静的脸容上扫过,内心忽而涌起一层深深的怅然。这段时间,不管外面如何揣度猜测,说父亲是储位的最有力竞争者,父亲由始至终都淡然处之,只尽着他为人子为人父,身为一朝王爷的‘本分’,却根本不曾奢望过什么。
可是就算这样,灾厄却从未远离。不论是她,还是哥哥,都曾两次三番地遭人陷害。现下,就连父亲也深陷在这漩涡之中 ......
莫名的,前一世父兄双双跪在三尺刑台的画面清晰地在脑中浮现。玖玥闭上双眼,竭力想粉饰太平,然则莫名沉重而怆然的心情却俨然像是被摔落在地的杯盏,成了满地再也拾捡不起的碎片。
片刻之后,当她再度睁开双眼,已恢复了淡然清冽的眸色。然则那似碧泉幽鸿一般的眸子深处,却有锐利的锋芒一闪而逝。
“崎焱护力不周,让刺客混进宫中,惊扰圣驾,又伤到了二皇叔。崎焱自认罪不可恕,请皇祖父降罪!”
彼时,沐崎焱单膝跪地,掷地有声的请罪话语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玖玥面上分毫不显,藏于袖间的双手却一点点收拢攥紧。终究是要哥哥来为此事‘买单’,令人好不甘心!这事说来与哥哥甚至他们南清王府毫无干系。今日入宫的人甚多,刺客只消稍一做伪装即可混进宫来。这一点,她知道,精明若皇祖父,自然也心若明镜。可他到底需要一个人来为今日的事‘负责’,否则在众臣面前,在西楚远道而来的两位皇子面前,委实难以交代。
“发生这样的事,你身为御林军统领,的确难辞其咎。既然当不好这差事,朕看你不若就让贤吧!”
这便是要撤了哥哥御林军统领一职?
玖玥眸光轻闪,视线搜寻着父亲的身影而去。却见父亲由始至终一派稳如泰山之姿,甚至当皇祖父道出撤去哥哥御林军统领一职,也未见父亲平静的脸容上有哪怕分毫的起伏波澜,就像事不关己一样。沐雗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冷静从容,不知看在旁人眼里,会做何感想?
“微臣谢陛下不罚之恩!”
沐崎焱磕头谢恩,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撤职也表现出如父沐雗一般的冷静,令人不禁暗暗心惊于这对父子‘处变不惊’‘处之泰然’的气度风华。
一场原本喜气萦绕的宫宴,就在这冰冷略显诡异的氛围里宣告结束。众人拜别皇帝后,便争先恐后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受伤的沐恪也在沐哲翰的护送下,出了皇宫。
沐哲翰将父沐恪送上马车,自己却未一同离去,而是负手站于宫外,似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一窈窕身姿缓缓走进了他的视野,赫然正是沐若曦!
因皇孙沐玉麟已然健康如初,沐若曦所谓的‘克命’之说也就不复存在,那么皇帝令其出京远避的旨意理应收回。当然,若非晋王世子宫玉峰在皇帝面前的一力请求,沐若曦想要‘悄无声息’地回归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她倒是学乖了。今日宫宴,沐若曦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一个‘透明人’般,远不像从前那么爱出风头。
沐哲翰此时之所以等在这里,可不是为了什么重叙旧情。而是在他将要走出琼华殿时,沐若曦派了亲信女婢悄悄传了句话给他,请他在此等候,似乎是沐若曦有话要说 ......
宫门外,这里人虽不多,想彻底掩人耳目却也不太可能。于是,沐哲翰率先迈步走入黑夜笼罩的一条长巷之中。深谙其意的沐若曦紧随其后,也入了长巷。
“有段时日没见,郡王一切可好?”
这声寒暄听上去很平常,却暗含玄机。从前在两人独处时,她都会亲昵地称他‘翰’,这会子用了‘郑重其事’的叫法,便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沐哲翰不置一词,神色淡漠清冷,目光在女子美丽的脸庞略有停顿,却再不复曾经的蜜意柔情。
沐若曦心里不觉有些发苦,他有必要对自己这么冷淡吗?就算今时他们已无任何干系,但好歹也有从前的‘情分’在。难道从前的柔情蜜意都是作假的吗?
强压下心中苦涩,她暗吸了口气,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已答应嫁宫玉峰为妻!”
沐哲翰丝毫也不意外。事实上,早在今日看见她出现在宫中,他就已经猜到了。若非她与宫玉峰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宫玉峰怎可能会轻易放了她出来?
“我会如你如愿,乖乖地嫁给宫玉峰,此后与你只做陌生的‘路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