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父子恩怨
学士府,客厅。
比起在学士府大门外顶着寒气交谈的热络,此刻,热气四溢的客厅里,反而弥漫着一种怪异的静谧。
即墨长渊自一言不发的走进客厅,于上首座位落坐之后,便不声不响的端着一杯茶水细细的品着。
而即墨黎云呢?则是侧身坐在大厅的右边位置,眼睛至始至终都只望着右手边的妻子,一声不吭。
有那么一刻,萧凰甚至觉得这两人之间都不用验基因编码,就知道他们是父子。因为,两人的行为都一样幼稚,就像两个赌气的小孩玩木头人游戏,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窗台上的沙漏不知翻转了几次,屋里的人仍旧静默着,倒是三公主几次想要起身,却都被即墨黎云给阻止了。
于是,在即墨长渊第五次将眼角的余光偏转到右边的时候,客厅中央便响起一句,“祖父,萧儿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非是萧凰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而是她觉着,再如此僵持下去,恐怕他们在今日天黑之前都没办法回将军府了。
是的,即墨黎云几人并没有打算留在学士府,他们此次来学士府的主要目的,是来接即墨萧凰的亲弟弟——即墨浩轩。
更是顺带着,来拜访一下即墨长渊,因为无论在哪个时代,不孝、无后,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当然,这只是萧凰的想法,学士府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回忆,自然不值得留恋,可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显然不是这样。
突来的一声“祖父”,让即墨长渊喝茶的动作一顿。
放下茶杯,他立刻走到大厅中间,把行晚辈礼的萧凰扶起来,“哎,好孩子,你就是萧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言语中虽有客套之色,却也带着几分欣慰。
随后,即墨长渊转首朝身后说道:“老蓆啊,快去把库房里的那一对翡翠玉镯拿来,给我的大孙女当见面礼。”
“好嘞。”
不等萧凰开口阻止,蓆伯便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
蓆伯走到萧凰身前,把托盘上的小木箱子打开,里面躺着的两只翡翠玉镯就此映入眼帘,颜色青翠,做工精致,成色通透……
萧凰前生好歹也跟着尹教授学了那么久的文物鉴赏,一眼便看出,那镯子是上品玉石,价值不斐。
既然将军爹爹和公主娘亲都不想和学士府有太多瓜葛,那么,这手镯……
萧凰打定主意,下一刻便回道:“祖父,这礼物太贵重,萧儿不能收。”
“萧儿是我的大孙女儿,怎么不能收了。”
“可是……”萧凰还想回绝。
“其实,这是你祖奶奶身前常带之物。”
即墨长渊小心翼翼的看了即墨黎云一眼,继而说道:“本是要送给即墨家的长儿媳的,现在送给萧儿也是一样,这也算是你祖奶奶的一片心意。”
“爹爹?娘亲?”萧凰转头看着即墨黎云和三公主,乖巧的让两人拿主意。
如果是爹娘不愿意的话,那么不管即墨长渊打什么感情牌,她都不会动容的,反正祖奶奶什么的,她认识吗?
认识的人,她萧凰都不一定会买账,何况还是一个不认识的。
“既是祖母的心意,萧儿便拿着吧。”即墨黎云看着那对镯子顿了半刻,然后移开了目光如此说到。
接过箱子,不经意间,隐隐的嗅到一丝檀木香气,萧凰感到有些奇怪,因为盛装玉镯的小箱子并不是檀木所制,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此次拜访学士府,黎云是想把轩儿接回将军府,不知轩儿此刻可在府里?烦请学士大人告知。”
事情开了头,即墨黎云便也趁热打铁的说出此行目的。
可是这一开口还不如不开口,“学士大人?好一个学士大人?!”
即墨长渊咆哮道:“不曾想到十年未见,将军曾经所学的仁、义、礼、智都喂了生畜了吗?!竟是连‘爹’都不会叫了?!”
“学士大人好像忘了,当初欲与黎云断绝父子关系的事。”即墨黎云直视着即墨长渊的眼睛,面色冷漠的回到。
“如今黎云自是不敢高攀学士府,以职位相称,亦是符合黎云曾经所学的仁义礼智。
三公主握着即墨黎云的手,轻轻唤道:“夫君?”
“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今日的黎云亦不是当年的黎云。”即墨黎云回握着三公主的手,眼里是说不完的深情。
可能曾经的事情,也是即墨长渊心中的一道伤疤,所以一不小心揭开,便让他突然间像老了几岁一样。
最后,即墨长渊平复了心绪,松口说道:“轩儿平时都在学子监上学,申时一刻才回来。”
萧凰心算了一下,知道申时大概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今天是等不到即墨浩轩了。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见,“多谢学士大人相告,等轩儿放学归来之时,望大人派人到将军府通知一声。晚些时候,黎云也会派人送上这十年来轩儿的花销,告辞。”
礼法有据,言语得体,本是为人处世最应该持有的度。然而,把这个“度”放在感情线上,却也最能伤人。
“那就不必了,好歹我也是轩儿的祖父!”
见即墨黎云又要回拒,即墨长渊抢先道:“云儿,你就非要做得这么绝吗?”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即墨黎云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但也没在说什么,而是看向无论何时何地都站在他身边的人,“夫人,我们回去吧。”
三公主回以一笑,“好,夫君。”
“你,多保重!”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即墨黎云顿了一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带着妻女往学士府的大门外走去。
身后客厅里,蓆伯忍不住眼眶泛红,“老爷,大少爷是情义深重之人……”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即墨长渊抬手打断蓆伯的话,兀自念道:“我现在只怕啊,在入土之前都听不到云儿唤我一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