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固分别后,平安回到三藏身边,事情顺利的教我竟生了些余悸。恍恍惚惚梦一样虚幻,以致我重再回味时,仍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答应他的条件,确实是一时冲动,然而我并不后悔,心中还存有一分感动。
我以为自己会与他轰轰烈烈的打一架,可沈固今日以德报怨,当真令我大开眼界。果然,他不像我,恁会以牙还牙。
幸甚至哉!
一场干戈就此化解,心情分外愉悦,怡然自得驾着云,回到山洞里头。
然后才发现,三藏身边除了几位师兄外,此刻还多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你看她:
穿一件鹅黄衫,系一条月白裙,下映着一双兰花翘头鞋。香雾云鬟出尘韵,娇容含喜春水色。香雾云鬟出尘韵,缀一支珍珠步摇影绰约。娇容含喜春水色,描一笔翠眉浓黛情脉脉。花靥醉酒,香腮酡些。
正是:玉骨已为江山绝,风华艳惊天下客。
我默默打量着她,见她生的水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知这小美人从何而来,因何至此,遂问三师兄打听一番,悟净一字不落细细说了,我方知晓了那女子的底细。她名唤杨青黛,金平府人,其父乃是一位富绅。杨青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想逃婚。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杨青黛不愿意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裹了些细软,趁夜色匆匆从家中逃脱,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剪径大王,幸亏孙悟空及时出现,救了她一命。
杨青黛毫不畏惧几位师兄的容貌,仅用了短短半天,他们便打的火热。
他们相谈甚欢,却显得我像个外人。坐在三藏身边,他似乎觉察出我的沮丧,软盈盈拍了拍我的手。我看着他,安抚着一笑,彼此心有灵犀的沉默。
后来,八戒与悟净一直劝杨青黛回去。这小姑娘非不听,躲在恩人孙悟空的身后,倔强的表情好似赴死般壮烈。
孙悟空与她说我们往西走,一定会路过金平府,可以将她捎回去。毕竟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杨青黛眼眶湿润,努力摇了摇头,泫然欲泣,信誓旦旦不肯回去,愣是打定主意要出去闯荡江湖。
我倚着石壁,听到这儿,转头看向她,颇冷疏道:“你一个弱女子,连几个强盗都对付不了,怎么闯荡江湖。”
杨青黛不太高兴,瞄了我几眼,嘟着嘴:“你不要瞧不起我,人都是慢慢成长的嘛,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这么单薄的一个姑娘,不也一样跟着几位圣僧西行吗?”
“对啊,俗话讲众人拾柴火焰高。就因为我们齐心协力,团结亲密,才不怕一路上困难坎坷。而你呢?孤军奋战,手无缚鸡之力,你倒说说,该如何面对险恶的人心。”
杨青黛瞬时黑了脸,缄默不言,少顷,却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伤心的哭了起来。
“我再是不济,也不愿走别人安排好的路,你们出家之人懂什么啊,凭什么这么说我。”
八戒拍着她的肩,向我使了个眼色,温柔安慰道:“女施主,你还小,没关系的。俺老猪相信,往后啊,你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任他再来十个八个强盗,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回家的好,不然你爹娘该多担心呐,是不是?”
“我不回去!”杨青黛红着眼睛赌气道,“我要是回去了,就得嫁给何叔他们家的小孬种,我不要。”
“那赶明儿我们走了,杨女侠你一个人闯荡江湖去吧。等我们到了金平府,可以替你给你父亲报个平安,教他放心。有这样一个女儿,想必他光荣的很。”我平平淡淡地一箭射向她。
“你……”杨青黛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情啊,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
“倾城。”三藏温和的开口,他觉察到了我的不悦,耐心道:“莫要惹事,杨施主年纪尚轻,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但明日叫她跟我们走,到了金平府,送她回家里就是。”
“我说了我不回家!”杨青黛一声喝止,唰地站了起来,“都说了一百遍了,你们有没有听到。要是再强人所难,我就不跟你们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情绪十分激动,暴躁的像只怒发冲冠的小公鸡。
把三藏的话当成耳旁风,我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冷道:“好,那你走吧,少个麻烦,我们也乐得清闲。”
杨青黛脸涨得通红,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悲愤的抿着唇,一低头,抹了把眼泪委屈地跑出去了。
“女施主!”八戒高声呼唤。
三藏连忙摆手,示意八戒去追。八戒正有此意,迈动健硕的小腿,紧紧追了上去。
我无奈之极,重新靠上石壁,阖上眼睛。
三藏开始淳淳教诲:“倾城,出家之人,要慈悲为怀,多行善事,明知那杨施主处境艰险,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我眼睛睁也没睁,一手扶额:“师父说的是。”
等到第二日,三藏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面色红润,精神也振奋不少。扶他上了马,带着好说歹说才同意跟我们走的杨青黛,一路向西。
进城以后,生怕吓坏路人,师兄们在三藏的催促下,都掩住了自己的嘴脸。根据杨青黛的指引,我们穿过一道道长街,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座大户人家的宅院前。
那宅院十分气派,门前守着两只耀武扬威的石狮,两面是雕刻着山水人物的精美影壁,高高拴马桩上立着各式瑞兽,一景一物,处处透着有钱人家的阔绰。
到了府门口,还有家丁闻风迎了出来,见到杨青黛像见到了自家祖宗。
杨青黛请三藏几位进府相叙,惟把我拦在外头。
她挑眉,自以为是的笑了笑,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不好意思,姑娘,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去别处歇息吧!”
我心中羞恼,幸好还没有挪动脚步,不想被她奚落,扭头就准备走。不成想大师兄尚未进府,就站在身后,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一头磕到了他的下巴上,一声轻吟,捂着额头往后退了退。
道一句“对不起”后,侧了侧身,头也不抬便离开了。
后来,悟净找我,为了自己的自尊,我执拗地不肯回去,并安慰他我没事,会自己找地方住下来,等师父办完了事,我们再一起出发。
三师兄劝了好久,说杨青黛同意我住到她们家,但我想那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何必看人脸色,坚定的拒绝了。
悟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哀叹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