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间,我左躲右藏,想要逃避孙悟空的魔爪。可寺院就鸟蛋大小的地方,实在没几个隐蔽之处,最终还是教他找到了我。一声仰天长叹后,我被他硬生生拽去了佛殿。
遂与他说好,今夜由他挑大梁,负责捉妖。而我,我只管看戏。
在佛殿等了好些时候,鼎内香烛一支支凋落,化成壮阔虔诚的灰烬。我垂着头,心无旁骛的直打盹。耳旁隐约有虫鸣声传来,像极了催眠曲,我睡意愈发浓了。
意识刚进入浅眠状态,孙悟空煞风景的捅一捅我:“师妹,莫睡。”
我恍一个激灵,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转头看了看孙猴子,他倒是精神抖擞。再看向殿外,辨得此刻尚未一更。
吴老先生说,那妖精是二更后才来,现在不到一更,时间大把的有,为什么要用在等上面,睡一觉,养精蓄锐不好么。
孙悟空意欲使我清醒,我很无礼的驳他道:“你唱戏的管我看戏的?”
说罢并了两个蒲团,不管他七窍生了多少烟,慵懒的走到里面睡去了。
好一会儿,孙悟空无奈的过来摇我:“你今日怎么了,这般嗜睡。”
我枕着胳膊,闭了眼睛就再没睁开,被他的动作扰得皱了皱眉,嗫嚅道:“放心,不会误了你事的。容我睡会儿吧。”
孙悟空没心没肺继续摇我,我翻了个身,对他表示抗拒。孙悟空轻轻一叹,没奈何终于妥协。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的神魂颠倒忘乎所以。也不知过了多久,眉心忽然灼热,好似火烧一般,甚不舒服。
含嗔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可摸了半天,额上平平,什么东西也没有。
孙悟空一直在我身旁,他十分诧异的看着我:“师妹,你额头怎么了?”
我懵然,重复摸来摸去,除了灼热,还是没有别的异常。心中忐忑,坐起身子,凑近他道:“借你眼睛一用。”
离他一拳之隔,仔仔细细瞅了半晌。他那双眸子虽然清澈,但我的映像十分微小,看不清楚额上有什么。
懊恼的垂下头,自言自语:“到底怎么了?”
孙悟空想帮我的忙,他道:“你先别动。”
说话同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粗糙的掌心覆住额头,我感到一层热,乖乖注视着他的眸子,没有动。
俄而,他放下了手,视线依旧停留在我的额头上,神情颇为紧张,还有些困惑:“怎么会这样?”
见他此状,我沉不住气了,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孙悟空稍一思索,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道:“师妹,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也别去照镜子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我又破相了?
甚觉不妥,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双足落地,转身就要站起,被孙悟空扯住胳膊:“你作甚去?”
“找镜子。”急急火火应答。
“……回来!”孙悟空无语凝噎,很是头疼。在我刚想甩开他,一条腿已经支起时,被猴子猛的拽了个回身。
凉风擦过面颊,青丝温柔飞扬。
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到一阵晕眩后,时间就突然静止。
他的睫毛承托着虚幻的烛光,金色眸子张狂骄傲,似乎清可见底,又仿佛深不可测。而最明显倒映出的情绪,是被定格的意外。
或是他过于急迫,或是我未曾防范,被他拽过的刹那,不偏不倚,如有神助,正好吻上了他的唇。
亡了。亡了。
烽火狼烟,燎原之势。我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瞬间的失神后,紧忙挣脱开他,坐在蒲团上连退几步,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手背使劲在嘴上擦了几擦。心脏突突跳着,不知所措。
孙悟空对我这厢反应非常不快,他亦有几分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开了口:“怎的,你还嫌弃本大圣?”
我遭此横祸,已是小鹿乱撞,大脑一时无词。就打算晾他一晾,也不想生出什么事端,低着头,马上仓促的起身要走。
这猴子识相的不再拽我,却几步拦到我跟前,一副泼皮无赖之相:“作甚去,不许走。”
我只字未语,兀自向左行,他拦我左。欲往右行,他拦我右。
实在无可奈何了,一掌朝他推去,可猴子除了身子歪了歪,脚下动也没动。恼怒的问:“就不能好好捉你的妖么。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堪比那市井流氓。”
孙悟空蓦地一笑,想了想,再笑,然后哈哈大笑。他不恼不羞,吊儿郎当状:“你能如何?”
我不知他哪里来的勃勃兴致,非得跟我过不去。但无计可施,唯有警惕防守。
望向殿外时,已近二更。黑暗蛰伏,四周静谧,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浅浅盈盈。
“你最好乖乖打坐去,那妖精一会儿就来了。”定一定心神,岔开话题。
孙悟空问:“你怎知她一会儿就来了?”
我回:“你问的有些多余。”
孙悟空死不放弃,像个讨不着糖吃的孩子:“俺偏要问,你说不说?”
“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