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的是,吴刚却深深的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不是狗,他不是那只名叫757的退役警犬;他是一个人,一个叫做吴刚的人,纵然他变成了狗,附身成了犬,他也有家,更有自已的亲人,而不是眼前这个自称为麻麻的女子。
所以看着眼前这梨花带雨哭得伤心无比的女子,吴刚除了对她生出一股怜惜感动之情外,就只能在心底默默的叹一声‘附身警犬的这个主人还是很不错的’了。因为他不是她的那条狗,他也给不了女子想要的东西。
良久,泪哭干了的女子终于克制住了自已的情绪,不舍的离开了。独留下从她黯然神伤的背影中思及父母小妹的吴刚。
一只狗逝去,都能让人如此伤心难过,难舍难离,更何况是人呢?更保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呢?
一念至此,吴刚心头立时泛酸不已,想想爸妈那昏花老眼中含泪的样子,想想小妹那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样子,吴刚的两只狗眼里就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狂泄不止。
当下意识的想拿手去拭时,才发现自己那哪里是手,分明就是爪子,一对毛茸茸的狗爪。一时间心中更是凭添悲色、泪如潮涌不能自已。
爸妈,我没死,儿子没死,你们知不知道?只是……只是,呜呜,儿子却生不如死的变成了一只狗,一只别人家养的狗,爸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爸妈,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将眼泪擦干了,心头沉甸甸的吴刚做出了一个决定。双眼望望窗外,天色还黑着,小夜灯下的时针才指向4点。
但是吴刚待不住,一刻也待不住,他想动、他想跑,他怕自已这样待下去会疯、会傻、会跳楼。
四腿一撑,吴刚想站起来,但身子软绵绵的就像下进锅里的面条一样。
吴刚知道这是两天没吃饭饿的,看了一眼那女子给准备的狗粮,狠狠心将长嘴伸进去吞了一口。
嘶,那怪异的味道蹿进了舌头上每一个味蕾,让吴刚忍不住的停了下来,差点将嘴里的狗粮再吐进盆里去。
可想想这软弱无力的身体,再想想心中那沉甸甸想要做的事,牙关一咬,吴刚强忍着这股怪味将狗粮咽进腹中,然后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不一会满满一盆狗粮就进了肚子。
吴刚没有尝试立即站起来,哪怕心中焦急万分,急不可耐。他在等,他在等待着那些食物转化为能量,转化为力量。
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一个小时,吴刚抖擞了一下精神终于站了起来,虽然狗体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虚,但是并不碍事,一会那些食物全部消化后就会好起来的。
看了一眼女子的卧室,吴刚心中叹了一声悄悄的向门口走去,如果说门锁对于前任来说是个有点难度的挑战的话,那么现在则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直接人立而起将门锁咬开后吴刚身子风一般蹿了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吴刚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那半开着的门,四条腿又倒了回来轻轻的把门闭了起来,这才心无挂碍的向外飞奔而去。
在附身的这只警犬脑子里吴刚知道这是一座比较老的小区,所以小区里别说监控设备了,就连门卫都没有,仅仅靠一道大门做着安全护卫工作。只是此刻那紧锁的大门留下的缝隙根本让他钻不出去。
不过这挡不住吴刚那颗想要飞走的心,瞥一眼墙角处堆的杂物,再看看那两米多高的墙。吴刚心头一狠,用竖起来的耳朵听了听院里院外没有异响后,四条腿一退,经过一阵绪力后就奔了出去。
那矫健的四肢在墙角杂物上一垫,身子立时像一道暗箭射向了墙头,只觉景物一阵飞转间稳稳的落在了小区外的人行道上,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就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运动一样。
舔了舔鼻子,吴刚惊讶的回头望眼那两米多高的围墙:看来这附身警犬的素质远比自已预想的要强。
不过很快,吴刚又失落下来,这附身警犬的体质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只狗。甩甩头,吴刚放下这不该有的想法后迈开步子向远处奔去。
……
吴刚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回家,回他那个以前还是人时的家。
虽然此刻他已经不再是人了,但他也想回家,也想回那个生他养他二十年,给他亲情、给他温暖的家。因为那里有他最亲最敬的父母、有他最疼最爱的小妹、有他永远都抹不去的根。
对照着这狗脑中残留的记忆,吴刚僻过早起的行人,专挑那偏僻小巷走。可能是心情激荡、也可能是归家心切,两双11路狗腿公交不停的飞奔着,景物飞移中那原本遥远的家越来越近了。
尤其是当再一次看到那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小巷、以及那一扇熟悉的红漆大门时,吴刚的一双狗眼里再一次不争气的绪满了泪花。
近乡情怯,吴刚的四条腿停在了大门前好一会都不敢再迈。
摆摆头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望着两扇紧闭的大门,吴刚终于狗嘴一张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爸、妈,儿子回来了’。
‘汪汪汪……’
可是怎奈一张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以前的人语!
喉头哽咽了一下,吴刚再也叫不出声来了,细细的听着静悄悄的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吴刚将望着红漆大门的眼神放在了旁边的矮墙上,一串串记忆蹿上脑海。
记得以前做人时不听爸妈的话,每天晚上在外边玩到很晚才回来,气得二老不给他开门,只能偷偷的翻墙进屋。
而今时今刻等到自已想回家了、想亲情了的时候却莫名其秒的变成了一条狗,难道这一次自已又要像往昔那样不听话的翻墙而入么?
不,不,爸妈,这次我听话了,我想听话了,你们给儿子开开门好不好?儿子回来了,儿回来了……
情绪难控的吴刚再一次泪奔了,心里满是沉甸甸的悲痛。看看红漆大门,再看看矮墙,良久后又学着以前的样子熟门熟路的跳上了墙头翻入了小院。
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间那叫家的港湾走入了他的眼帘,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那是父亲进菜时的工具,两把六、七成新的单车,一辆是自已的一辆是小妹的;只是不见了老妈那辆不久前才买的电动车,不知道是不是被推进了屋。
四腿连动,吴刚走到了将屋里屋外隔成两个世界的客厅门前,他多想这一刻再一如以前那样偷偷的推门而入,偷偷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自已的那间小窝,偷偷的继续以前的生活……
他知道,他知道父母总是心软的,每次他回来晚了,爸妈哪怕是气得将大门锁了,也总会给他将客厅门留下的,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外面受冻挨冷,不会把他关在门外不要他的。
只是这一次,爸妈会不会给他留门?会不会继续不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受冻挨冷?
浑浑噩噩中吴刚伸出一只狗爪就向那门把上按去,可是那门把却这么近那么远,看起来近在眼前,却远得让他怎么探也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