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随风卷舞,夏初雪与萧疏雨两人穿过林立的营帐,遇见其他赶去中账集合的道宗弟子都互相点头问候。
往来穿梭的巡逻小队依然威严肃穆,动作整齐划一,只是一夜之间盔甲都变得莹白雪亮。
到达中账的时候,夏初雪一行人已经增加到十几人,孤舟一横、玉炉寒、凌金、凌木、骄十八、兰思剑等人赫然都在其中。
中账搭在整个军营中心的最高处,直径足有百米,高逾五米,气势恢宏,俯览全局。
夏初雪等人越过守卫士兵,进入中账,便见中账两侧各有一张长约五十米的巨大会议桌,而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中一条黑色长龙横亘南北。南侧统一用蓝色小旗表明各个军事驻地;北侧则用红色小旗标出魔族动向。
众人抬头望去,视线尽头是一张巨大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幅巨型地图,而且地图板块多以魔族疆域为主,此时七八人正围在地图下方,背对众人,手指地图,激烈讨论,烈风飙与凌正风便在其中。
感觉到众人进帐,凌正风转头一指右边会议桌,向大家道:“你们先随便坐,等人到齐会议再开始。”说完便再度加入到那七八人的讨论之中。
夏初雪等人相互看看,只好在右侧的会议桌末尾找了十几个座位坐下。
就在夏初雪等人讨论魔族有何异动的片刻,一群穿戴制式皮甲的男女老少鱼贯而入,各自入座,两丈会议桌,两百来个座位瞬间坐满大半。但所有入座之人都肃穆端坐,庞大的中账只有七八个人对着地图细声讨论,气氛一时显得非常凝重。
一盏茶后,那几人停止讨论,转过身来,面向大家,正中之人身高不过六尺,但白须拖地,岳嵉渊峙,双目精光湛湛,让人不敢直视,其左边之人便是烈风飙,而凌正风只是站在右侧末尾。
白须老者向前两步,缓缓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声音浑厚低沉,如自心底深处响起,让人忍不住产生共鸣。
“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高喝,空气中似有真气激旋迸舞。夏初雪等人还未明白老者所言何意,便感觉浑身气息乱窜,连忙分神调息。
夏初雪暗暗心惊,他悄悄感应,这里的人除了参加道决的他们之外,没有真元境之下。
老者点点头,沉声道:“据侦骑回报,今年魔族动向如下。”说着便转身指向地图,向在场众人讲述魔族今年的排兵布行。
讲完魔族阵型,再安排今年冬季七星关守关重点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在此期间众人聚精会神,唯有萧疏雨、向日白龙、易小菊等几人或是走神,或是昏昏欲睡。
老者讲完之后,又道:“各位,这就是今年冬季布防重点,希望大家牢记。下面大家有什么疑问或者建议可以提了。”
众人闻言这才开始讨论,不一会儿便开始有人起身提问,但问题都是由烈风飙与其他五人回答,老者并不再开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再无疑问。老者便抬手示意安静,道:“一切议定,会议便到此为止。”就在夏初雪等人诧异之际,老者又道,“接下来给众人介绍参加此届道决的后辈。”说着看向夏初雪等人,伸手指向大帐中间,道,“还请到中间来。”
夏初雪等人不明所以,在大帐中间分列两排站定。接着老者便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念出,在场众人均向他们点头致礼。
夏初雪等人也是奇怪,他们的修为在这里并不算得什么,也并未上过魔族战场,但这些修为都在真元境以上的将军将士居然没有一人轻视他们。
只听老者继续道:“在场有三分之二都曾经参加过常言道决,就连老夫郑虎竹也不例外,所以你们是道宗年轻的种子,未来的希望。希望你们不负道宗之望,人族之望。”
夏初雪等人闻言一惊,再看帐中众人,忽然觉得亲切许多,但也体会到身为道宗弟子所肩负的责任。
最后,老者道:“一会儿,小烈会将你们分别编入各个小队,希望你们各自努力。对了,一会儿会有两名天山来客,也是参加试炼,小烈一同安排一下。”
烈风飙点头称是。夏初雪闻言心头却是一紧,忽然有种呼吸窒堵的感觉,心忖:“会是她吗?”
安排好一切,老者挥手道:“散会!”转身进入屏风后面,帐中众人也纷纷起身离座,走过夏初雪等人身旁之时都纷纷打招呼。
烈风飙与凌正风径直来到夏初雪等人身边。
烈风飙向大家一挥手,道:“走吧!去看看天山来了什么人物。不管是谁,你们若是在明日放风中输给了天山的小家伙,烈某可不会放过你们。”衣袖翻飞,向外走去,众人被他气息迫得浑身一紧。
众人随着烈风飙与凌正风离开中账,径直往南边的飞行宝具降落场地而去。
一路上经过烈风飙的介绍,夏初雪等人才知道那名叫做郑虎竹的老者正是七星关的最高指挥官,外号铁血龙魂。盖因其治军的铁血之风,百年间未让魔族越关一步。
孤舟一横挤到烈风飙身旁,笑呵呵地问道:“烈长老,什么叫做放风啊?”
烈风飙道:“所谓放风便是两军开战前,各自派出一些精锐试探攻击,规模不大,但强度不小,若是我军势弱,魔族必集全力而攻之。”
孤舟一横听了诧异,道:“若是我军故意示弱,其不能请君入瓮,在长城之后围歼魔军吗?”
烈风飙哼了一声:“你想得倒是简单。我们是守城,不是与魔族争夺地盘。若真开门揖盗,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算歼灭魔军,幽州百姓也不知要遭受多少苦难。”
孤舟一横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众人闻言也心有所悟。
说话间,众人来到广场,忽闻雷音破空,只见雪花漫卷,众人向西望去,却是白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烈风飙长啸一声,纵身而起,化作一道亮光瞬间刺破雪幕,消失不见。
夏初雪呆呆望向西边,心中又是迷茫又是紧张,一时间石月清那冷眼绝伦的面容,以及自己最后一眼所见那迷乱疯狂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闪现。
萧疏雨见夏初雪呆立不动,眼中紧张期待,心中忽然慌乱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风雪中便传来烈风飙的狂声大笑。再过片刻,烈风飙已经领着一艘三丈左右的铁木舟自天空缓缓降落。
风雪辟易,白衣如昨,夏初雪紧紧盯着铁木舟船头与烈风飙并立之人,呼吸窒堵。
渐渐地,夏初雪终于看清那个烈风飙身旁的白衣女子的。
发髻慵懒,玉钗斜插,柳眉如烟,双瞳剪水,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幽愁暗生之态,虽也是绝世的美女,但与石月清冷淡高远的姿态相去甚远。夏初雪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不免淡淡的失落。
铁木舟轻轻降落在广场之上,烈风飙对身旁的女子道:“凝曦,我们先去郑老那里登记,明天便是放风试炼的时候,两位小辈便与道决的弟子一同参与吧。”
那名女子形态温柔,点点头,道:“好的。全凭烈哥做主。”声音若清泉漱石,说不出的好听。
烈风飙闻言脸色颇红,高兴地道:“好!我们走。”说罢向夏初雪道,“初雪,带这两名天山同伴到你们那附近找一处营帐安顿。我一会儿便会过去。”
众人闻言都齐刷刷看向夏初雪。夏初雪也“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会点到自己的名字,只得“哦”了一声。
烈风飙身旁那名女子也转头瞧了夏初雪一眼,眉头微蹙,瞬即有展颜一笑,向夏初雪点点头,便转身道:“你们都听清楚了?来到七星关,不要生事。”说罢便转身欲烈风飙飘下铁木舟,一同远去。
夏初雪心中一跳,原来此女并非参加试炼之人,而是如凌正风一样的长者,那么参加试炼之人会是?
就在夏初雪疑问之刻,一名白衣素裹的女子已经出现在船头,一双冷若寒星的眸子瞬间便盯住了夏初雪,那眸中寒气也点点消散,转而化作一捧春水。
夏初雪只觉得脑袋轰隆震响,耳边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双眼所见全是石月清乌黑的长发,美丽的脸庞,雪白飞扬的衣袖。
似乎有什么在心间脏腑融化开来,初时酸苦,细细品味却又带着甘甜。
原来,这便是爱情的滋味吗?
夏初雪本来紧张的情绪在见着石月清的那一刻忽然都消失,余下的只剩思念,这一刻,他直想把她拥入怀中,问一声:“这些日子,你过得都好吗?”忽然,他看到她嘴角微动,纤眉微蹙,夏初雪心中如有触动,立时明白她的思念与忧愁,心中既是狂喜,又是爱怜。
就在夏初雪将要开口问好之时,石月清身旁忽然又出现一名身披连襟琉璃战甲的男子。那名男子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双目神光灿灿,如神人下凡,英武潇洒,与石月清站在一处直如金童玉女。
男子看着夏初雪微笑问道:“你便是夏初雪?”声如春风,温润儒雅。
夏初雪眉头微皱,心中波澜起伏,看向石月清,却见佳人早已别过头去,看向城墙方向。
夏初雪微微一礼,道:“不错,我便是夏初雪。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还礼回道:“在下昆仑山号西都。想必初雪公子有所耳闻。”
众人闻言顿时窃窃私语,显然号西都这个名字众所周知。
“你是昆仑山的大少爷?干嘛跑到这里来?”萧疏雨碰了呆立的夏初雪一下,问道。
号西都双手一摊,叹气道:“哎!家父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我送聘礼上天山之时,刚好遇到未婚妻非得到七星关历练,在下也只好舍命护花。”
萧疏雨撇撇嘴,不过当她注意石月清之时,却隐隐在她身上感觉到一股威胁,这种威胁并非来自实力的碾压,而是心中毫无理由的出现。
萧疏雨这才发觉自从石月清出现,夏初雪就一直魂不守舍,心中不由漏跳一拍。瞬间,她感觉自己一辈子最大的敌人已经出现。
而此时的夏初雪却什么也听不见。
号西都,石月清的未婚夫,自从在幽兰空谷遇到昆仑山之人后,夏初雪就知道了此人,没想到在这里就会遇见。感应之中,此人浑身透着一股浑厚沉重的压力,实力至少已经是真元境,如果对上此人,他还真无把握。
石月清居高临下,目视巍峨城墙。
大雪纷飞,给这沧桑古老的城墙涂上了一层冰晶雪白,雄浑中显出几分圣洁,却也震撼人心。
但石月清的注意了却全然不再此中,眼角余光所见,全是夏初雪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一见自己便丢了魂似的,石月清心中也十分激动与欢喜。犹记得那一日那不顾一切也要喊出“她是我的”这句话的他那坚定与执着的眼神,那眼神中浓烈的爱意早已将她吞噬。回到天山,她再也不是往日心如寒铁的天山雪女,而是每晚都辗转难眠地想着那个少年的眼神的思春少女。
当知道号西都将要上天山之时,她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去魔族前线历练,虽然众长老各种非议,但天山之主碧凝山却并未阻止,只是要求必须等待号西都上山,由号西都陪同。石月清最终同意了这项条件。
当问及要到那一关历练之时,石月清心中想着夏初雪那星辰般的双眼,随口而出要去七星关。然而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好便赶上夏初雪也来到七星关。
当铁木飞舟自空中降下,她已在船舷自风雪掩映中看到了夏初雪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融化,靠着船舷的身子几乎失去力气,相思如潮水般涌出,她几乎想直接跳下飞舟,扑入夏初雪的怀中,哭泣着告诉他自己这几个月是有多么的思念他。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她只能忍住冲动,看着他与自己慢慢接近。
此刻,当号西都出现在夏初雪的视野中,石月清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看着夏初雪怒视号西都的眼神,她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她想:“这便值得了!”
夏初雪深吸缓吐,浑身血液奔腾,真气在经脉中鼓舞,他凝视号西都那英俊潇洒的脸,几乎想瞬间冲上去将他揍得稀烂。
萧疏雨察觉到夏初雪的变化,心中忽然说不出的难过,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号西都也转而看向夏初雪,眼神带着淡淡地戏谑。
一触及到那个眼神,夏初雪忽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顶。
萧疏雨忽然感觉夏初雪全身肌肉一紧,心道:“她要动手?为了她?”心中知道自己所有的担忧即将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