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夏初雪与雪残垣并马而行。两人走得不快,也没有催马前进,仿佛在悠然地欣赏着沿途风光。
薄纱轻覆双眼的雪残垣看不出悲喜,或许在感伤,或许在伪装,亦或许真的只是光阴消磨。
而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的夏初雪却是魂飞天外,怔怔出神,思绪万千。
原来夏初雪一行人与司马天一大清早便向赤阳城主赵客缦辞行,虽赵客缦多方挽留,但大家去意已定,赵客缦便叫人给夏初雪无人每人选了一匹良驹,送五人出城了。
出城之后,五人自然是要分成两拨。石月清、姜蚩、司马天往北而去,夏初雪、雪残垣往东而行。
临别之际,眼际无意扫过那芳华清冷的容颜,夏初雪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浓浓不舍。
神州之大,不知几何,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虽然夏初雪并未真正与石月清单独相处,也从未真正说过什么关切暧昧的话语,而且石月清都没见得给什么好脸色,但夏初雪却深深记得战场之上那惊鸿一瞥的温柔,就那一刻,似乎便让他深陷不能自拔。
不要问为什么。就好像是偶然中的必然,无解中的独解。那无迹可寻的感觉却是清晰得让人刻骨。
其实石月清又何尝不是如此。
已经开辟灵台的石月清精神力虽不如夏初雪强大,但其实际修为却是高出夏初雪许多,对于自身精神力的掌控更是如臂使指,夏初雪眼神中所包含的点点滴滴,又如何不是完全地落在了她的脑海。
石月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就见过几天的人产生如此繁复的情绪,这让她觉得荒谬的时候也暗自怀疑是否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命。
但无论怎样,石月清仍是用理智将其牢牢压制。因为自己的任务,自己背后的存在,自己的人生是不被允许的。
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但可惜似乎有风吹过,让落花偏离了轨迹,落在了岸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水带着那无限的眷恋渐渐远去。
石月清索性拨转马头,策马扬鞭,飞奔而去。也许只有离得远了,心中才不会那么难受。
众人惊愕石月清的反应,但司马天作为过来人却是看得出夏初雪与石月清的心思,心中不免感叹:“少年人,少年情,都是人生最美的景色啊!”
众人别过,望着伊人远去的背影,夏初雪心中阵阵失落。
“小夏,走吧!”雪残垣碰了碰夏初雪的手臂,笑道:“春天已过,等来年吧!哈哈……”说罢未等夏初雪反应,便策马而去。
夏初雪一愣,却只见雪残垣留下的一路扬尘。心中知道雪残垣有意开导自己,其实心中有怎会不明白儿女情长,最是纠缠不已,但身在此中方知其中甘苦啊。
一挥鞭,夏初雪亦追雪残垣而去。
大道之上,雪残垣终于恢复心情,春风般的招牌微笑又挂在了脸上。转头见夏初雪神色恍惚,雪残垣不由问道:“还在想你的冰山美人么?”
夏初雪却是在想他的冰山美人,但想着想着,却是让他想到一些其他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自己身在局中,未曾注意,但现在细心思索,却是发现一些问题。
妖镇山索要“聚脉旗”的时候,夏初雪一直以为是说的自己,但自己确实没有去过妖族,而且刚刚下山的自己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但想来妖镇山不会拿妖族重宝来开玩笑,那么所说很可能就是真的。
而夏初雪自习想来,唯一有可能去妖族盗此物者也只可能是石月清了。因为石月清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而且对于去处,她也只说了个“北上”,言语模糊,像是在特意隐瞒什么。如此,夏初雪再想到石月清对自己的态度,心中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二哥,你觉得石姑娘是否有事瞒着我们呢?”夏初雪语气复杂地反问道。
雪残垣倒是没想到夏初雪在深陷情网的时候仍然能够想到这里,心中对夏初雪又多了几分赞赏。
“你竟能看出来,倒是出乎我之意料哟!”雪残垣笑道。
闻言,夏初雪便知自己的二哥早已想到此事,但似乎并不在意,便道:“二哥,你说石姑娘目的为何?”
“呵呵!”雪残垣颇有深意地笑道:“小夏呐,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你怎地管这么多?再说了,她能盗妖族如此重宝,除了自身修为,身上肯定另有秘密。她一个女子来做此事,显然不是为了自己。也就是说在她身后定有一个庞大的人族势力,而且这个势力定然是常年对抗妖族。再加上她欲北上,则那石姑娘便很可能是昆仑、天山、或是天帝峰之人了。”
听了雪残垣的分析,夏初雪顿感眼前豁然开朗,也对自己这位二哥分析事情的能力暗生佩服。
雪残垣不管夏初雪心中想法,打趣道:“若真是那样,小夏呐,这三家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呀!”
夏初雪闻言大窘,怎么说得自己想拐骗人家似的。
“呃,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夏初雪此刻也只好如此搪塞道。
雪残垣并不揭穿他,道:“如此就好。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吧。天黑之前,我们总要找一个落脚之处。”
“嗯,好!”
两人说罢,便一夹马腹,纵马而去。
待到傍晚,两人已经走了近百里,但沿途山川大林,却是没有丝毫人烟。而在深山之中,偶尔还能听见几道巨大的兽吼,可见即使九州之中,在人迹罕至之地依然存在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危险。
太阳终于隐没在山头,夏初雪二人虽不担心在野外露营,但如果能在房间的床铺之上过夜,当然是更好了。
又翻过一个山头,一片灯火却是映入两人眼底。
两人心中一喜,前方山中竟有一个小镇,这倒是解决了食宿问题。当然若是修为到了真元之境,那便能御空飞行,速度是比骑马来得快多了,同时每日饮食也不再必须。但夏初雪二人显然还每到那个层次。
小镇只有百多户人家,往来路人并不常见。镇中只有两家客栈。此时天色已晚,客栈中人已不多,夏初雪二人就近选了一家住下。
客栈中虽然没有什么特色菜系跟丰盛佳肴,但一桌清淡菜色却也吃得夏初雪二人回味无穷。原来这里由于旅客较少,平时客栈中住店的人极少,于是乎店家便把生意做到了口味上,这客栈倒更像一个餐馆。
二人吃完晚饭之后便回房休息。
房间摆设简单,倒是打扫地极为干净,看来店家却是位勤劳之人。
夏初雪没有多想,进入房间之后,便盘坐在床榻之上,运转体内真气。虽然丹田之中无法存储真气,小丹田也已满盈,但经过闻道城一战之后,夏初雪感觉到脑中灵识在数次几乎崩溃的锻炼下有了一些变化,其所能调动控制的精神力似乎又多了一点点。而且闻道一战也让他见识到了世道的残酷,无论是与妖族还是石月清,实力的差距,都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更不用说找雷泽报仇了。
随着真气的运转,夏初雪感觉到每次真气运行一圈,都有极少的一部分被识海抽走。但是让他纳闷的是,无论他怎样内视自己的识海,却是都无法找到那些消失的真气。无奈之下也只好放弃。
忽然之间,夏初雪想到了石月清曾对他说的一句话,当时情景之下并没有注意,此时回想起来,脑中灵光突显,心道:“原来那晚的小偷竟真是她。但我怀中玉佩有什么奇异之处么?”
夏初雪脑中迷惑,但还是依石月清之言,将一缕真气输入了玉佩之中。但见玉佩顿时发出莹莹光晕,但却并未有任何奇异现象。虽然脑中尚有疑惑,但这玉佩是父亲所留,纪念意义大于一切,便将其贴身收好,不再关注。
一夜无事。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入窗棂,夏初雪自然而然从打坐中醒了过来。顿时一种身心饱满舒畅的感觉传遍全身。
“砰、砰”,雪残垣已经在在门外。
两人没有耽搁,吃过早餐,便辞别店家,继续上路了。
赤阳城在豫州的最西边,而两人现在要横穿万里豫州到达荆州,而雪残垣更要继续穿过万里荆州才能到达青州。两人不可谓不是任重而道远啊。
皓日当空。越往东,似乎天气也渐渐热起来。此时在马上的两人已经渐渐出汗。
“怎么感觉越来越热?这种感觉有点不对啊。”雪残垣打量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却发现太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
夏初雪也感觉有有点头晕,默默调动灵识,一股冰凉的感觉让自己全身舒服了一点。
就在两人抱怨天气的时候,夏初雪脑海中剑胚突然亮起一阵光华,剑尖一转,顿时指向右后方。
此时夏初雪刚好是走在右侧,发现不对,夏初雪大喝一声:“不好!”只听胯下坐骑一声长鸣,背后炙冰剑应声而出,“砰”一声兵铁交击之后,夏初雪纵身飞退。
雪残垣听见夏初雪之音,不假思索,左手后扬,一道血色剑气激射而出,两道交击之声几乎同时响起。雪残垣纵身而起,便与夏初雪背靠背落在一起。
两人警惕地四下环顾,却是空无一人。
风静、山寂,入耳之声仿佛只有两人的呼吸,连一旁的两头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肃杀之意,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夏初雪二人手中长剑紧握,警惕四周的一草一木。刚刚那瞬间的袭杀,几乎没有丝毫的杀气流露,这绝对是一批专业的杀手,而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但任二人想破头皮也不可能想到是谁要他二人的命,再说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两人思考。
汗水顺着额头、脸颊、鼻梁滴落。仅仅一刻钟,在两人紧绷的精神中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但是,杀手显然比他们想象的有耐心。
“呼、呼”夏初雪虽然识海异常庞大,精神力浑厚,但由于第一次临场应付这种生死一线的刺杀场面,而且一直保持着识海无心剑胚的感应状态,本来就感觉到燥热的意识很快就开始模糊了。
背后的雪残垣手中薄剑斜指,眉心微微有汗,显然他对于这种生死经历比夏初雪要强多了。若有人能见到他薄纱之后的双眼,就可以发现他双眼之内出现了双重血瞳。血瞳之中,周围的环境缓缓变化,原本头顶的太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树冠,而在两人前后左右十米处的四角,四名黑衣蒙面之人正抱剑而立。
就在雪残垣用神秘的力量窥视道他们的时候,四人似乎有所擦觉,身影瞬间移动。
夏初雪本来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已经快坚持不住。就在意识沉寂的一刻,灵台却是一阵激荡,突然射出一道光,打在无心剑胚之上,无心剑胚顿时光华一亮,将夏初雪的意识再度激发。
双目一睁,眼前却是亮光弥漫。就在此时,左右两道黑影突然自亮光之中闪出,持剑向自己刺来,速度极快。
“小心左右!”雪残垣一声大喝,手中薄剑已经斜削而出。
夏初雪并没有听见雪残垣的喊声,但眼前的奇异之境却是让他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判断。
“砰、砰”交击之声响起,杀手好像微微有些惊讶夏初雪二人能判断出自己的位置,身影凝迟之间竟被夏初雪二人伤到了一点。
此时,在两人没有看到的地方,一袭白袍包裹的身影静静站在二十米开外。
“哼!竟能找到阵中之人所在!”一道低沉之音缓缓自白袍之中传出,“嘿嘿,不过这才有意思嘛!”随即,白袍人双手临虚轻划,道道黄色虚线凭空凝聚成一幅诡异的图案,随后双手一推,图案瞬间射入六人交手的地面。
“试一试我的‘戊土困牢’阵吧。”白袍人低声阴笑道。
正在缠斗的六人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震动,周围环境再变,大地道道隆起,竟形成一个二十米见方的石牢。四名杀手身形一退,便融入石墙。
雪残垣心中一动,顿时知道在不远处必然有一位阵法师在布置。雪残垣左手射出几道剑气,顿时数道爆破之声响起,却见石墙之上的缺口迅速恢复。雪残垣心下一沉,看来要破此阵,必须找到阵眼所在。
然而此刻的夏初雪眼前却无景物的变化。当眼前的黑影杀手消失,夏初雪便环目四顾。忽然,眼前一道土黄色的诡异图案不停游走。直觉告诉他,那是即将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事物。提手便是一剑狠狠朝着那道急速游动的土黄色图案刺去。
雪残垣见夏初雪刚刚停下,只随意扫视了一下四周,便抬剑随便一刺,顿时颇感奇怪。
但身在阵外的白袍人看见夏初雪动作,却是大惊失色,怒吼一声:“不可能!”
就在夏初雪即将刺到那图案的时候,石壁之上数道剑光瞬间闪出,有的磕向夏初雪手中长剑,有的刺向他的手腕,有的刺向他的心脏。
这一刻,夏初雪脑中灵台一转,顿时寒气大盛,全身一颤,立刻抽剑回身,但在抽剑之刻,一道剑气却是激射而出,正中那诡异图案。
砰砰砰砰,夏初雪连挡数剑,一柄薄刃削至顿时将其他剑光挡了下来。
“不!”白袍人一声长啸,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目中闪烁出无尽仇恨,但他实在想不出一个真气境的小子怎么可能看破他的阵法。没有停留一刻,只看了阵中夏初雪一眼便闪身离开。
轰隆,随着夏初雪剑气落下,石墙轰然溃散。六名杀手也显露真身。六人见主事者已然不见,便掷出一枚球形暗器,雪残垣剑指划过,六枚暗器纷纷爆破,扬起一阵浓烟。
烟雾散尽,已不见人踪。
夏初雪眼前白光缓缓淡去,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雪残垣见杀手已经消失,道是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出手。就在其回身之际,便见夏初雪缓缓倒下。雪残垣连忙一个箭步冲到夏初雪身边,将其扶住。
就在此时,一阵眩晕感袭上雪残垣脑海,手中乏力,眼前一黑,便与夏初雪一起倒在荒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