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瑢瑢抱着小丁当跑出了兰海彼岸,站在小区大门外的林荫路上,大口地喘着气。
小丁当在睡梦之中被她拖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趴在她的肩上,半睡半醒,不满意地哼着。丁瑢瑢紧紧地搂着儿子,回头望一眼兰海彼岸的大门,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她的人生怎么会走到如此混乱的境地?她不是那个有主见又自持理智的丁瑢瑢吗?当初决定未婚生子,她都没有过今天这样的纠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被逼上了道德的高台?明君墨说,他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是正当的,可为什么她没他那么洒脱?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脸面对董菲儿?没脸面对杜西平,甚至没脸回家面对妈妈?
下午一点的时候,路上空空荡荡的。兰海彼岸背山面湖,是D市最豪华的一片别墅区,因为这个原因,出租车从来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等客。
丁瑢瑢抹了一把眼泪,前后望了望,想要寻找一辆正好送客人到这个地方,还没有离开的出租车。在热闹的市区里随处穿梭的蓝白出租车,在这里简直绝了迹。
门口一位穿着制服保安见她抱着孩子,又在悄悄地抹眼泪,就对她生出同情心来,走过来问她:“这位女士,需要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吗?”
丁瑢瑢眼泪巴叉地看着年轻的保安,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保安客气地笑了一下,转身正准备回值班室打电话叫车,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就从小区的大门开了出来,在拐角的地方也没有减速,车尾一甩,冲过来嘎然而止,正好停在了丁瑢瑢的眼前。
保安认得这辆车,全球限量版,D市仅此一辆,据说这车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每次这辆车进出小区的大门时,门口值班的保安都会拿出对讲机兴奋小声地招呼同伴:“那辆车回来了,快出来看……”
这辆车被物业保安队的小伙子们研究得很透彻,甚至在全球范围内有哪些人拥有这一款跑车,他们都上网查了出来。但是车的主人,他们却只知道身份姓名,从未近距离见过真容。
因此那位年轻的保安就停了脚步,站在那里,眼看着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俊帅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上前去抓那个女人的手腕。
女人见了他,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站起身就要跑。男人两步就追上去,将女人连同女人怀里的孩子一起抱了起来,塞进了跑车里。
保安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跑车开出去好远,他才缓过神来,自己伸出双臂,模仿着男人刚才抱女人的动作,比划了一下,自己嘀咕道:“真帅呀!就是一下子抱两个人,有点儿难度,练过臂力才行吧……这两个人有点儿眼熟……”
出租车也不用叫了,保安回了自己值班的岗位。
被明君墨强行塞进车子里的丁瑢瑢,此时正扭着脸朝着车窗外。她以为他会留下来解释或安慰一下董菲儿,没想到他竟追了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董菲儿说的对,明董两家结亲,不是他们两个小辈定下来的,想要解除婚约,也不是他们说一说就能生效的。
而且董菲儿以死相逼,可见她对明君墨的感情有多么决绝。
若是认真想一想,董菲儿今天的举止也是可以想通的。她与明君墨算得上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崇拜明君墨,及至她少女初长成,更是将那种兄长式的崇拜演变成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恋慕。
可是明君墨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女人来来去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对于明君墨的花心,虽然不能说她是坦然接受,但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因为她有自信,做为明君墨的未婚妻,她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她不把任何的女人放在眼里,不管她们有什么样的美貌、才情、能力甚或家世。
她相信,明君墨只是一个贪玩的大男孩,只要他们结了婚,她一定有办法叫他收心!
却没想到,还没等她熬到结婚,明君墨就已经决心要收心了,可惜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这个女人家世平凡,学历一般,才情看不出来,只有样貌算得上清秀。
而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是她的姐姐。二十几年前,她们的母亲就为了争一个男人而结下了仇怨。到了她们这一辈,居然又同时看上了一个男人。
这种心结,岂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就算是撇开董菲儿对明君墨的感情不谈,她煎熬了这么多年,却不能等来一个回报的结果,反而被自己的姐姐抢了明君墨的心,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丁瑢瑢心想,如果董菲儿真的失去了明君墨,说不定她真的会从明信大厦跳下来呢。
明君墨开着车,不时地转头看一眼丁瑢瑢。而她根本就不肯给他正脸看,始终扭着脸,看着车窗外面。
“瑢瑢……”眼看车子就要驶进市区了,明君墨小心地唤了她一声。
丁瑢瑢浑身一抖,随即用浓浓的鼻音警告他:“你别说话!你敢开口,我就敢跳车!”
明君墨眸光一沉,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打,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丁瑢瑢见他停了车,伸手就去拉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被他落了锁。
她抱紧小丁当,缩在车座里,依旧不肯正面去看明君墨:“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我不想听你说话,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今天就不该去你那里!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放纵自己了……”
“你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她在那边一叠连声地检讨自己,明君墨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问了她一句。
“我……”是呀,为什么要克制自己?为了董菲儿?她对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呀!为了爸爸?他抛弃了她们母女二十几年,她还会在意他的感受吗?为了她们丁家母女的颜面?丁妈妈和她两代未婚生子,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没听过,不也都挺过来了吗?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充满了罪疚感?到底是她抢了人家的未婚夫,对不对?就算那个女人不是她的妹妹,她还是会有愧疚感的,对不对?而且明家根本就不可能正经接纳她这样家世平凡的女子,那她还腆着脸跟旁边这个男人谈情说爱,她到底是想怎么样?
丁瑢瑢突然从混乱的思想中理出一个头绪来,就转过脸去,看着明君墨:“我要克制自己,是因为我和你注定走不到一起。既然知道跳下去是无底深渊,我为什么还要往下跳?”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你要名分,我给你名分,你要专心,我把全部的感情都给你。只求你给我一点信任!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像一只乌龟,轻轻一碰就缩进壳子里,好不好?”明君墨很心痛,刚才还柔情似水的那一双眼眸,此时却这么冷静这么冰凉地看着他。
眼睛好酸,丁瑢瑢眨了眨眼,自嘲地一笑:“明君墨,你当我们是在演电影吗?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要能穿上水晶鞋,我们就能过上幸福欢乐的日子了吗?你面对现实吧!”
明君墨对着她摇头:“我认识的那个生猛的丁瑢瑢哪里去了?你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失去了勇气?”
丁瑢瑢哼道:“我有儿子,我要保护他!我不比你这样的世家少爷,可以任性地挥霍人生!就算跌下去了,也有许多人接着你,我伤不起的!”
明君墨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就十分地着急,恨不能用拳头去砸她的脑袋,将她的壳子砸碎掉。他大声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在任性地挥霍人生!我对你是认真的!你感受不到吗?我这一颗心!你眼前的这个明君墨!都是全新的!儿子是我们两个的!他的人生与我有关!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撇到一边去!”
丁瑢瑢搂紧了小丁当,回瞪着他:“儿子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正在这个时候,小丁当被他们吵醒了,睁开困盹的眼睛,看到明君墨横眉立目的样子,胆怯地叫了一声:“爸爸……”
稚嫩的童音顿时化解了两个大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明君墨当即就缓和了脸色,丁瑢瑢崩紧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小丁当就从丁瑢瑢的怀里爬出来,去扯明君墨的衣袖。明君墨将他抱起来,在他的光脑门儿上亲了亲,回头看着丁瑢瑢:“你弄清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我不会从你的身边抢走他,因为我要把你们娘俩儿一起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