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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索三纳

其实,索三纳以前并没有完全想错,薛明青对她确是曾经情难自已、真心迷恋,只是他的迷恋中并不包含直面世俗的内容,被砍伤后,对两个月毫无音讯的索三纳,他内心只有淡淡的疼惜。

养伤期间,薛明青内心似乎并无太大痛苦,他自有一套坚不可摧的自嘲理论,让他能在尘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让薛明青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依然是老婆潘逸青——一个月了,潘逸青以公司新项目离家太远不方便为由,已经一个月不怎么着家了。虽然自己跟老婆一向是若即若离、互不干涉的新潮关系,但是,打一个月冷战也太过分了吧,“说到底这可是她的手笔,我都不打算追究了。我手都被砍了,她一点儿原谅我的意思都没有吗。”薛明青想到这一点时,危机感油然而生。

接着,薛明青的几个小情人接连曝光,他接到一个关系熟络的校领导打来电话,对方言谈之间暗示希望他能主动辞职,薛明青才意识到自己难以继续玩世不恭了。

青青还是不肯罢休——之前,薛明青得知自己被砍的起因是,老婆潘逸青送到索家武馆的照片刺激了母大虫白芳芳,但是夫妻俩却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摊开来说清楚,两个人闷声不响,各自打算:薛明青经过一番反省,认为错终归在自己,他决定不怪罪潘逸青,同时也希望潘逸青能够对自己的出轨不计前嫌,然而潘逸青那一边,表面平静却暗潮汹涌,显然还没闹够。

薛明青的情绪终于跌到了谷底。

索三纳给薛明青发信息的时候,他正在一家日系的综合商场走走停停,排遣心中闷气。他刚一走进这家店,就吸引了一个矮个子、化着淡妆的女店员如影随形地跟其左右,见他拿起一件高领毛衣,女店员便赶忙介绍道:“这件毛衣的领子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超级柔软,专门针对有些人穿高龄脖子会过敏的问题哦,请问先生,你平常穿高领的话,会不会有些不舒服?”

“我?”薛明青心想:“穿高领毛衣脖子过敏的情况中,很大一部分是心理问题,好像总觉得有什么扼住了喉咙,日本人果然是个压抑的群体啊。不过既然我也时常有这个问题……”他一边触摸毛衣领子一边望向甜笑的女店员,对方是个五官还算端正的女子,一张樱桃小口闪着淡淡的粉橘色,薛明青看到对方露出羞赧之状,心里有种熟悉的满足感,正在此时,索三纳发来一条信息:“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薛明青微微呼了一口气,将那件毛衣欣然买下。

薛明青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校园里一个偏僻的去处——园艺场,他料定此时索三纳定是羞愤交加,在他看来,那些看似无欲无求的繁茂植物非常适合抚慰人心。

如今的大学生们较少有对植物感兴趣的,而园艺场又是处于校园里比较边缘的地带,曾经传出这周围有蛇出没,于是同学们连谈恋爱都不肯来这里了,后来除了打理植物的校工外,就只剩三三两两对植物保持着兴趣的老师或学生不时出没,薛明青就是其中之一,他还不时会在搬来几盆植株置办在这里的温室内。

几十年前,园艺场刚兴建的时候也曾经兴旺过,当时是由环境工程学院的学生们打理,后来,这个系没落了,缩减成一个研究院,院里的研究员们搬走了一些稀奇的品种后就对这里失去了兴趣。因疏于打理,园艺场已经失去了人工园艺的井井有条,由此却演绎出一番别样的凌乱景趣,这也是薛明青格外欣赏这里的原因。

索三纳在刘文和何家晋的陪同下在园艺场附近寻找薛明青语音信息中提到的那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薛明青在不断地发语音信息给索三纳指路:“三纳,你看到那几颗红花羊蹄甲了吗?很容易找的,那周围只有那一棵树上开着紫红色的花,你抬头四处望望就能看到了,看到了吗?旁边有一颗树上居然结了豆荚了呢,长的有20多公分呢……真可爱啊!”

“薛明青说话就是绕,这不就是紫荆花嘛。哈哈,哈哈,真的有豆荚,”何家晋最先看到一条狭长的豆荚,在阳光的照耀下,翠绿通透,正乖乖地悬挂在比何家晋高出一头的位置,何家晋一伸手把它摘了下来,再一看,满树都结了豆荚,他不禁有点奇怪:“其他树上都没有结荚啊,怎么这颗树上结了呢?而且,旁边那棵树却在开花啊……”

刘文凑上来,轻轻一跳,也摘下一条:“可以吃吗?可以吃吗?”

何家晋回答:“据说不能直接吃,但可以入药的,所以就这样吃下去也不会怎么样吧?不如你吃一下试试。”

在刘文、何家晋蹦蹦跳跳地摘豆荚之际,索三纳发现了隐藏在树旁一片郁郁葱葱之间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个同样锈迹斑斑的门牌,上书园艺场三个字——还真有个园艺场!

索三纳仰脸望向那些翠绿的豆荚,脑中回旋起薛明青温柔的声音:“真可爱啊!”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索三纳忽然愤怒地喊了一声,扭头走进了园艺场,“你们两个不要跟过来!”

刘文和何家晋摘豆荚摘得不亦乐乎,似乎也没有意思要跟她一起进去。

这园艺场内部,曲径通幽,索三纳又开始了一轮摸索,手机里不时传来薛明青的语音指引:

“现在你左右手边是一堆刺葵、大叶仙茅和海芋,一路走过来地上乱长着一些华南蕨、假连翘、冷水花、海桐,不要理他们,继续往前走。”

“看到那几株苏铁了吗?看到以后右拐进来,这条路已经不见了,踩着地上那些草,那些草叫玉龙草,这种草名字很高贵,其实买起来很便宜,踩着它们大概走十米。”

“看到一片若紫若红的植株群了吗,这些你也常见到吧,但我打赌你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是三色竹芋、朱蕉和红背桂。”

“我总觉得那几株红背桂叶背面的那种红色非常迷人,是一抹抹浓烈的血红。”

“旁边这两棵是凤凰木,凤凰木很美,你看它的叶子就像羽毛一样轻盈,微微颤抖着就像无牵无挂地漂浮在空中。”

“那颗没剩下几片叶子的是鸡蛋花,只剩下粗壮的树枝,跟周围有点格格不入,是吧。”

索三纳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知晓这些植物的名字,在她看来,植物大概就是树、花和草的区别,但是在此刻的心境下,她对植物不感兴趣:“薛老师,我现在没有闲情去认识这些花花草草。你到底在哪里?”

“我必须要纠正你的这个观念,为什么你只能在有闲情的时候才去认识植物?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你自己。你知道人为什么会自以为是吗,就是因为你们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你记着,只有看懂了周遭,你才能看懂自己。”

对于薛明青时常冒出的此类人生指引式的语言,索三纳并不陌生,更不会因为一时不能理解而驻足细想:“你到底在哪里?!”

“你马上就能见到我了,不过还要先跨过那道干涸的沟渠……大概两三米宽,你可以跳过来的吧。跨过来以后左拐,拐过那几颗竹子,你会看到一个仙人掌温室,我就在这里。”

“沟渠!?”索三纳面前真的横起一道沟渠,“哪里来的沟渠?”

“这个,说来话长了,这里面当年是有水的……”薛明青还没说完,就看到索三纳自满园冬绿的影影绰绰中走来。

薛明青自地势较低的仙人掌温室里仰望着索三纳,脑海里浮现出凤凰木那轻盈翠绿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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