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仍做男装打扮,她见戚烨到来,讷讷地转过身,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句“烨哥哥”,低垂双目向前走了两步。
羌浅站在戚烨身侧,她看着唐苏一步步走来,胸中不知怎的就又生出了郁结,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
唐苏用眼尾余光看一眼羌浅,完全没了彼时的气焰,更破天荒地低声道:“羌姑娘,之前的事,对不起了……”
唐苏与先前判若两人,只教羌浅倏地一愣,她简直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人就是自己所识得的那个唐家十三小姐。
“烨哥哥,你的手好些了么?让我瞧瞧好么……”唐苏离得戚烨又近了些,抬起头时,眼眶里已满是泪水。
“你呢,你的手腕好了么?”戚烨宁静地望着她,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唐苏的右手捂起左手的手腕,讷讷道:“早已好了。”
“我也一样,早已好了。”戚烨道。
“烨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唐苏翻过戚烨的左手,瞬间泣不成声。
“都过去了,你不用再介怀。”戚烨仍是淡淡道。
“如此说,你是原谅我了?”唐苏撑起泪目。
戚烨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只流露出幽远的瞳光:“这些日子来,你都在做什么?”
唐苏哭泣的眼眸刹那间凝在戚烨身侧一点,像是突地失了神,口中喃喃道:“我……我在找你……你说你要回大漠去,我就到大漠来……”
“那你现在见到了我,就不该哭了。旅途劳顿,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戚烨说罢便让羌浅推行自己出了殿宇,与唐苏分离。
唐苏也没像以往一般纠缠戚烨,默默随着丰飞离开。
羌浅推着戚烨走在回行的路上,内心中总有些一样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了?”戚烨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今日唐苏很不一样。”羌浅不安地答道。
“没错,她是与从前很不同,我想她的到来或许也同东厂有关。”
“又关东厂的事?!”
“只是猜测,算不得准。”戚烨遥望天幕,“我想曹千流应是已得到了唐自傲手中的羊皮卷宗。而唐自傲与雷厉二人,如今也很可能被曹千流所擒。”
羌浅也随他看看天边,却见苍鹰疾风从星月中穿梭而来,在啸唳几声后停于戚烨的轮椅扶手上。疾风的脚踝上绑缚着袖珍的信筒,羌浅助戚烨解下信筒,从中倒出一枚纸卷。
戚烨看过纸卷,眉宇舒展道:“想想是谁的消息?”
“你明知我想不出,还不赶紧告诉我。”
“你果然是与幼时一样,让你动脑子实在是太为难你了。”戚烨轻叹着摇首,目送疾风远飞。
“喂,你总说我幼时,我小时候的事你又怎会当真知道!”
“我就是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想告诉我就说,不说就算了!”羌浅撅撅嘴,两只手从戚烨轮椅的背脊放开,故意跑远了几步。
“羌姑娘,你就打算把我晾在这里了?”戚烨回过首,也提高了音调。
“哼,你总是欺负我,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羌浅又向后退了退,与戚烨间的距离更大了。
“你还真是傻得可爱。”戚烨转回头,恰巧看到有巡夜的寨众经过,于是便令寨众推动轮椅,径直向前而去。
“哎?!你怎么真走了?!”羌浅见戚烨不再看她,连忙着急地迈步去追他。但她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总是受气的那方,心下又是不忿,旋即便停下了脚步。
走吧走吧,就让我晾一晾你!她一面在心里暗暗想着,一面背过了身,朝着与戚烨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听闻身后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喘。那声音不断涌入她的耳朵,直教她的心立时揪起。那些阴暗的小心思一下子全跑没了踪影,她一个飞身便跃至了戚烨身前。
戚烨已停了下来,正低掩着首咳嗽,见她归来只虚弱地侧目睨她,看来正处于苦楚之中。羌浅只见戚烨的衣袖上出现了暗色的痕迹,她再垂目去看戚烨挡在唇边的手,竟惊觉他的指缝间有血迹淌下。
戚烨背过了脸,声音极度虚弱道:“你不是要晾着我么……”
羌浅伏在他膝边,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一时间懊悔到了极点:“那都是我有意说来呛着你的,你不要听那些话!”
“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戚烨仍不去看她,“我只是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还能撑很久……”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羌浅惊慌失措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顾一切地握住了戚烨的手,就要提起丹田内的真气送入戚烨体内。
“不必了……我的身体只能是这样了,回去吧……”戚烨却把手抽回,令那名寨众继续推动轮椅。
“让我来……”羌浅不待寨众启足,已把双手搭上了轮椅背脊,涩声道,“这本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