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苏伤了你?!手筋……你的手筋断了……”羌浅已泣不成声。
“有些话一旦说出,就已能预料结果……毕竟,我也狠心做下了一些事……你打折了她的手,那现在就当是我替你把手赔给她……这样,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后顾……之忧……”
“别哭,你这样子太难看……”戚烨的声音渐趋虚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他终于昏倒在羌浅的肩膀。
“好,我们走……”羌浅背负他站起,不再回头去看身后,踏着雨水走向山径。
风越刮越急,雨越下越大,山间万物皆在风雨中飘摇。天际又有雷声轰鸣,雷霆忽自林影间跃入山径,恰巧与羌浅相遇。他本追寻唐苏而去,可唐苏却没回到他身边。
“羌姑娘,戚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雷大哥,再见了……”羌浅目不转睛地从他身侧走过。
“羌姑娘,等等!”雷霆抢上前拦在她身前,“这条路已走不通了!”
“为什么?”
“我虽没找到苏儿,却在山下看到了敌人的船舰!”
雷霆话音还未落,山径下又有一束人影现身,正是满脸焦灼的蔚翔。
蔚翔见戚烨手腕淌血晕厥于羌浅肩上,立现惊目,大喊一声“少主”,从羌浅处接下戚烨,背负在自己身上。
“雷少侠、羌姑娘,我与众兄弟见有无数战舰驶来,便即刻凿沉了楼船隐入山中林间。现在山下峡口已被那些战舰重重包围。”他急道,“我看来人并非先前所遇,却像是东厂人马!”
雷霆闻言迅急转目,对羌浅道:“羌姑娘,发生了方才之事,你与戚公子确实不宜再留于此处。”
他又转而面向蔚翔道:“蔚翔兄弟,前方山峦已是天然屏障,相信敌人一时半刻无法攻入。你们匿身在山中何处?我们先送戚公子去与众人汇合。他受了伤,急需救治。”
蔚翔拧紧眉宇看看雷霆与羌浅,点头带两人行入径旁林中。
狂风暴雨像永无止境,蔚翔与羌浅雷霆两人停在了两山交界处。
两山峡谷间有一方岩洞,洞内燃着跃动的光火。蔚翔背负戚烨走入了这洞穴,羌浅与雷霆随即跟入,清风寨众人则皆于洞口戒备。
蔚翔将戚烨的身躯置在了岩洞的最深处,谨慎为他包扎腕上的伤口。戚烨自痛楚中转醒,无力望望眼前的人与物,似不用发问便明白了一切,又再闭合起眼帘。
雷霆仍欲找寻唐苏,在与众人匆匆作别后奔离岩洞。蔚翔与清风寨众人全部守在洞口,只留下羌浅与戚烨二人于深洞之中。
羌浅小心翼翼抹干戚烨面上的雨水,又退下了他的外衫。戚烨贴身的亵衣也已全湿,紧贴在皮肤上,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上他的身躯,羌浅透过亵衣,忽觉戚烨胸前有些异样。
她像是看到了些什么,可她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然而戚烨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此刻转过了身,以背脊相对。
羌浅抱住了戚烨的身子,给予他自己的温度,也在他身后无声地哽咽。
“都说了……叫你不要哭……”戚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背对她道。
羌浅不答话,只与戚烨紧紧拥着,独自吞下无言的泪水。
暴雨连下了三夜三日,羌浅与戚烨及清风寨众人也一直停留于岩洞中。雷霆离去后便没再回来,洞外方圆也不见峡口处的东厂人马靠近,山间除却雨声再无它响。
这一日傍晚,雨势终归停歇。蔚翔与清风寨众人走出岩洞,将防守范围扩大至林间。而羌浅与戚烨坐在洞口,翘看乌云散去,斜阳洒下万丈红光。
如今,戚烨的左手也失去了功能,四肢中只剩下右手完好。于是,他用这只完好的右手拂动羌浅的鬓发,再一次告诫她不要随意哭泣。
“说实话,我有点想念七叶莲了……”他笑了笑,气息仍很微弱,羌浅几乎感觉不到。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羌浅的眼睛肿得骇人,只恨被断去了手筋的人不是自己。
“当是为了我,笑一笑。”戚烨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唇角,“愁眉苦脸真的不好看。”
“可我难过……”羌浅不能强迫自己挽起笑颜。她执起戚烨的右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这里,好痛……”
戚烨眸光闪动,轻轻把手抽回,取出了从不离身的短笛。
“我没办法再吹这笛子了,以后我若想听这笛音,就只有你能吹给我听了。”
“我……我不会……”
“我教你。”他挑挑羌浅的手指,使她的指腹按上了笛管的孔洞,“你不用急着吹奏,今日,先练习指法。”
被戚烨悉心教导,羌浅暂时忘却了愁苦,极认真地一遍遍抬落手指,直至天色暗淡,星月在天边挂起。
“原来你还是与小时候一样,学什么都很困难。”戚烨的手在她指端划过。
“小时候?我小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羌浅惊讶问道。
“我就是知道。”戚烨的眸中竟闪过了狡黠之光,“猜也猜得出。”
“我不信,你还能猜到什么?”
“我很厉害的,晓过去,知未来。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不会做菜,想来也不会持家,往后一定不是贤妻良母。”戚烨的墨瞳忽而一瞬不瞬。
“贤妻良母?”羌浅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眼珠不自觉打起晃。
“嗯,我想我要考虑一下了……”
“你又要考虑什么?”
戚烨故意停顿不语,良久后才开口道:“清风寨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个人。”
“缺什么人?”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