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竟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听到奔逃的衣袂声与利器的破风声同时传来。
羌浅惊悸,一个箭步跨出了房间。
这一晚星月暗淡,暗夜中诸物的轮廓皆是朦胧,羌浅只见两束暗影前后纵飞出了院墙,其中一束暗影看来裙裾飘逸,依稀可以分辨是名女子。
她于讶然下略一迟疑,想要飞身追去,又怕独留戚烨一人会有危险。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戚烨于她身后道:“你去看看,不用担心我。”
咬咬牙,她跃出了院墙。
别苑外的青石路上有火把掩映,远处仍在奔驰的两束暗影倒是比在别苑内时瞧得清晰。二人身法迅疾如闪电,瞬时已避过巡夜守卫到达霹雳堂宅群边缘。
羌浅因轻功极佳紧随在后,不多时已缩短了与二人的距离,在二人之后进入了白日里到过的那片静谧林间。
树影婆娑夜风萧索,密林深处的打斗声已离羌浅越来越近。她跃过乱石荒草辟路前行,绕过了诸多障碍,终在老树旁的空地上见到了那两道短兵相接的身影。
见二人并非一伙,羌浅更是吃惊,唯有穷尽目力去瞧两人相斗之势。
手执柳叶双刀的女子身形灵动飘逸,但招式狠绝凌厉,已逐渐将黑衣男人逼至角落。而黑衣男人落在下风,却仍做殊死之搏。
羌浅忽觉这女子身形甚是熟稔,碧衣罗裙长发飞扬,竟似极了那日里在桃花村山径上与自己交手的人。同时,也是被戚烨称为“小姨”的人。
女子尚未出全力,男人已呈苟延残喘之势,不出片刻便被女子制服。
女子手中的柳叶刀指向男人,同时蹙眉望向了树影暗处:“小姑娘,你出来吧。”
羌浅又是遽然一惊,没想到女子已发现自己跟踪至此,但见黑衣男人毫无挣扎余地,于是从枯枝中行出,走至女子身边,却不知应说些什么。
黑衣男人虽败在女子手下,但仍目露狠色一身煞气,匍匐在地一声不吭,像在伺机反扑。
女子睨着男人,娇艳面容冷若冰霜:“虽然唐自傲造访霹雳堂,但据我所知,东厂与唐门的恩怨已不了了之,现如今又派人潜入霹雳堂中,该不会是闲情逸致如此简单吧!”
男人赤红双目猛然闪过凶光,电光火石间双足发力一跃而起,从腰间抽出匕首直扑向女子,向女子胸前要穴刺去。
女子临危不惊,翩然闪身避过男人突袭,手腕一翻柳叶刀飞速斩下,男人握着匕首的手臂攻势未收,立时被锋利刀刃断成两截,血光喷涌溅了羌浅半身。
男人痛楚难当,捂着断臂趔趄数步,突地不顾一切转身就走。女子唇角冷笑,扬起手臂掷出了柳叶刀,刀片笔直没入男人背脊。男人惨哼一声向前扑倒,至此再无半点声息。
女子从男子背上抽出兵刃回刀入鞘,头也不回地走开。
“小姑娘,弄脏了你的衣衫,对不住了。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吧。”女子神色凛冽,快速走在羌浅的前方。
羌浅惊魂甫定,也不知是否应随女子走,一时于原地踌躇。女子回过脸轻笑一声,走回羌浅身侧,拉起她的手臂就像林外而去。
手臂被女子钳制,羌浅不出片刻已被女子带出了密林。脑中嗡嗡作响,也不知女子是何目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而女子足下飞快,也不与她交谈。
在兜了很大一个圈子后,女子将羌浅带到了霹雳堂宅群的后方。与宅群相距很远处,一座小楼孑然而立。楼内寂静黑暗,院前枯木繁复,似是久无人居。
女子扯着羌浅来到楼前院中。
“怎么,戚烨还没告诉你我是谁么?”女子看看小楼,又看看羌浅。
“你……你是他的小姨。”羌浅被女子所制,不敢不答。
“那你也叫我小姨吧。”女子的眸中竟没了先前的凛意,并放开了羌浅的手臂,“知戚烨与你到了湖州,我就想去看他了,岂料还未见到他,却被我撞破了东厂中人的鬼祟行径。”
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她在楼内点上烛火。
楼内虽似长久无人,但归置素雅。女子轻车熟路走至卧房,从衣柜中取出女子衣衫交到羌浅手中:“你这衣服染了这么多血,戚烨见了怕是要误会你受伤,你还是趁早换了它。”
羌浅不知所措地接过衣衫,见女子如今神情不再冷漠,也觉她说得有理,于是谢过女子换上了新衫。
“这衣裳倒是配你。”女子瞧着羌浅,眼神渐转柔和。
羌浅垂眸看看身体,亦发现这衣衫剪裁与自己先前所着的轻装很是相似。
烛火跳动,女子瞧着楼内器物似轻叹了口气。将烛火吹灭后,她带着羌浅走出了小楼。
指指远方霹雳堂的宅群,女子对羌浅道:“往前走就是霹雳堂,你回去吧。今晚之事除去戚烨,不要再向任何人说起。虽然刚刚那人已被我所杀,但你与戚烨也还是小心为好。别忘记提醒他,霹雳堂中很可能还有其他东厂中人混入。”
“……小姨。”羌浅终是唤了句女子。她心间已积聚了太多疑问等待解答。
“小姑娘,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你有话想问,就留到下次见面时吧。”女子笑了笑,转身没入暗夜中。
羌浅望着女子远去,立即想起了戚烨仍孤身一人在别苑之中。她不敢再有耽搁,飞身赶回了霹雳堂中。纵使身形飞快,等她回到别苑中时,也已是深更。
楼宇内烛影摇曳,少年坐在苑中,墨瞳深远。见她归来,他向她静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