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低头自语,却忽又抬眸望向戚烨,唇角扬笑,眼中也莹烁着微光:“我还没听过这笛音,能不能也吹首曲子给我听?”
“好。”戚烨将短笛置于唇边。
笛音空灵而悠远,不惊烟尘却又隐带苍凄,自少年的指尖溢出,回转于羌浅耳畔,又流向渺远苍穹。
听着这笛音,羌浅的心变得安宁,仿似整个人都浸润在笛音中。不知怎的,她有了一种感觉,宛若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曾聆听过这声音。
笛音飘渺流转,她在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帘。
只是她却不知道,除夕夜,竟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夜,羌浅与戚烨就宿于车内。算不得舒适的环境,羌浅却睡得很安稳。
一阵低咳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就看到戚烨坐在对侧,正掩首咳喘。
“抱歉,吵醒了你。”见羌浅醒来,戚烨抬首用墨瞳望向了她,说话间仍夹带着轻咳,脸色看来苍白异常。
顾不得整理衣衫,羌浅已坐至戚烨身侧:“你的身体没事吧?昨日还没有咳得这样严重!”
“没事,不用担心我。”戚烨轻轻摇首,“多年痼疾,我早已习惯。”
“一定是夜里风冷,又受了凉!”羌浅一下子焦虑起来,惶然转眸时望见了翻到在轮椅边的小火炉。
她赶忙拾起小火炉,重新点燃炉中火焰,将之放至戚烨手中:“怎么样,感觉暖和点了么?若不是我将七心莲丢了,说不定现在你的病已好了!”
坐回戚烨身边时,她已满脸懊丧。
戚烨却看着她笑了笑:“你这么关心我,倒让我受宠若惊。霹雳堂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我一个人很难避开东厂的追捕。东厂的威力你已见识,不知旅途还有多少凶险。所以……”
羌浅倏地抬起眼:“所以什么?”
“所以,我终归还是需要你的帮助。”戚烨道。
羌浅的目中不觉绽出喜色:“我的帮助?你是说要我与你一同前去霹雳堂?”
“至少等到我与蔚翔人马汇合。”
“蔚翔?!其实我昨日就想问了,清风寨中的人在哪里?你出行,他们怎么都无人跟随?”
“不是无人跟随,而是走在了前面。”
“走在前面?”
“我只是不想暴露行踪,因此在陕西时便令蔚翔他们先行一步,以混淆东厂视听。他们此刻应已在豫皖交界处等候。不过可惜,我的行迹最后还是被曹千流识破。”
“那雷大哥与唐小姐呢?他们或许还不知你我已暂时摆脱危险。”羌浅追问道。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接近安徽方向,自然会与清风寨人马相遇,蔚翔也会与我接应。”
“那你又如何与蔚翔联络?”
“你不记得我的朋友‘疾风’了么?”戚烨侧首望向窗外。
二人谈话间,空中已传来苍鹰啸唳。戚烨将手臂扬出车窗,羌浅便见到那猛禽自天际飞来。不多时,疾风已笼翼落于戚烨臂弯。戚烨将纸卷装入疾风爪踝的信筒,疾风的头在戚烨掌心蹭了蹭,便又振翅远飞。
见疾风消失于天幕,戚烨回眸道:“走吧,还是尽早与蔚翔汇合为妙。”
“嗯!”羌浅将马车飞速驶往东南方向。
新年伊始,沿途的村镇皆洋溢着喜庆氛围。一连数日,羌浅与戚烨的旅程也都很平静,并没有再遇到东厂的追截,以至于她几乎就要将此事忘却。
一路上戚烨的话都不多,身体状况也不见好转,大多时候只独自坐在车舆内。他行动不便,羌浅也就不投客栈,每到夜晚便与他宿于车中。
这时候羌浅总是很开心,看着炉中火焰照着戚烨的脸庞,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挑起话头,向他说起自己的过往,又兴高采烈地描绘起江南的风景。即使他不过坐在一旁,眼神清幽致远,并不知是否真地在听她讲些什么。
苍鹰疾风亦带来了回音,雷霆与唐苏不再遭受东厂追击,与蔚翔相汇后已启行江南,而清风寨人马则于庐州守候,只是东厂兵马至今行动未明。
离得安徽渐渐近了,羌浅竟又感到了微微的失落。她几次想问戚烨的打算,最终却都没有开口。当她驾着马车驶入豫皖边界的小镇时,便见到蔚翔率领数名清风寨众从风中奔行而来。
“羌姑娘,一路有劳!”蔚翔面色凝重,向羌浅微一抱拳,便从她手上接过了缰绳。
羌浅见了蔚翔神色,竟觉得他好像并不情愿见到自己,而清风寨众人在见到她后,脸上同样毫无悦色,这感觉简直与数月前她身处清风寨中时一模一样。
她正犹豫着不知接下来该怎样,已听戚烨自车中道:“你也是要往江南去的,就同行吧。”
蔚翔听了这话,便也没说什么,比个手势请羌浅进入车内,即驭驶马车继续行进。
羌浅坐回马车中,得以继续与戚烨同行,她本该高兴才对。可她却不能就此安心,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清风寨众人,只得小声问戚烨道:“为什么他们见到我都好像很不快?”
“没什么,你不用多想。”戚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