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周围一片漆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饥肠辘辘的他正在距离联邦调查局大楼不远的一家快餐店里吃饭,当他刚把第一口可乐咽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他意识到,有人在可乐里下了药。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他在药力的作用下昏迷了过去。
而当他醒来时,就到了这儿。
深渊般的黑暗使他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这恐惧正随着血液蔓延全身、渗入骨髓。一种难以抵御的寒冷由内心深处生发出来,使他通体的肌肤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他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背脊淌满全身。那药劲儿还没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眩晕了起来,但他死撑着,坚持不让自己再度昏迷。
“欢迎来到地狱!”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声音仿佛来自天上,又仿佛来自地底,爱伦觉得它来自四面八方。他拖着颤抖的嗓音大喊道:“你是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地狱!”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地狱!?
爱伦并没有被吓到,因为他相信,地狱并不存在。“你这混蛋到底是谁!?”他愤怒地摇了摇椅子,弄得咯吱咯吱响,“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我说过了,这里是地狱!”
“地狱?”爱伦冷笑了一下,“别告诉我你就是撒旦。”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那个声音有些沮丧地说。
爱伦语气轻蔑:“只有三岁大的毛头小子才会相信你这套唬人的伎俩!”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声音许久都没有再响起,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爱伦。”
黑暗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和之前那个有所不同,更加接近于人类,没有经过任何技术上的处理。爱伦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爱伦!”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爱伦感觉这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爱伦,还记得我吗?”
是约翰的声音!这次,爱伦终于听出来了。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约翰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突然,他反应了过来,于是冲着黑暗大吼道:“你是骗不了我的!我知道,这声音是你用电脑合成的!你骗不了我,你的狗屁伎俩已经被我识破了!”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色灯光从天而降,宛如舞台上的追光灯。灯光里出现了一个人,爱伦花了好久才看清楚这个人的脸。是约翰!真的是约翰!是我眼花了吗?爱伦不停地自问着,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爱伦,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约翰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同他的表情一样,毫无生气。
不!这一定是个梦!对!一定是个梦!我得赶紧醒来!爱伦紧紧闭上双眼,企图能够在睁眼的时候可以看到平静的现实世界。但是,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的依然是那束灯光,以及灯光下的约翰。
“爱伦!你为什么要杀我!”约翰再次问道。
爱伦惶恐地大叫起来:“你这混蛋!滚出我的梦!滚出我的梦!”
约翰没有说话。突然,他朝着爱伦猛冲过来,然后狠狠地给了爱伦一巴掌。“这是个梦吗?”爱伦瞬间感到一股灼痛从左半边脸颊蔓延到了右半边,不到一秒钟就穿透了整张脸。这不是个梦!他终于意识到。
“你不是死了吗?”爱伦忍着疼痛和恐惧问,“为什么会在这儿?”
约翰向后退了两步,语气和缓地说:“对,我是死了,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难道说……“我也死了?”爱伦说出了这句致命的话。
约翰点了点头。
“那么……这儿是哪儿?”
约翰耸了耸肩:“死人该去的地方。”
爱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那两个字:“地狱?”
约翰再次点头。“知道你为什么会下地狱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恶人,你杀了我,你是有罪之人,所以你进不了天堂,只能够下地狱!”
爱伦反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下地狱?”
约翰又扇了爱伦一巴掌,这一下扇在了右脸上,并且比之前力度更大。“现在是我在问你!说!你到底为什么杀我,爱伦?”
“我是逼不得已的!”爱伦的神经彻底崩溃了,他几乎要哭出来。
“什么逼不得已?”
“因为你知道了那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了解那件事情的?”
“在去圣殿堂的路上,威尔先生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中有个人对我说的。那个人还把你调查到那件事情的一些证据发到了威尔先生的手机上,我看了那些证据,我很害怕……”
约翰扬了扬下巴:“所以你就动了杀机,决定在圣殿堂内干掉我对不对?然后你为了逃避罪责,就把罪名陷害在了威尔先生身上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我死后都看见了!”约翰态度强势,“那么现在,爱伦,我要求你说出那件事情,那件让你有足够的理由杀掉我的事情!”
爱伦哀号一声:“我妹妹露丝是我杀的。”
“很好,你为什么要杀掉她?她可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亲妹妹,她是我们家收养的!”爱伦哭泣着说,“我喜欢她,非常喜欢,但是她却不肯接受我!我不允许她和任何除我之外的男生交往,为了她我会不择手段!但是知道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发现她有了一个秘密的男朋友。我非常生气,但是我依然装作没有发现。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她,但是,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于是,我决定杀掉她!”
“你是怎么杀掉她的?”
爱伦啜泣了两下,声音沙哑地说:“就在她生日那天,我决定送她一辆她最爱的宝马车,那是我送给她人生最后的礼物!我把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去了车库,就在这时,我远程用遥控启动了被我秘密放置在车库内的音响。音响在我的控制下发出了猛烈的枪声,露丝被这声音吓得大叫了起来……”
“接着说下去。”
“这时我妈妈凯瑟琳也听到了这枪声,这正是我想要的,因为这能为我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立马跑出家门,来到车库,然后用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杀掉了露丝。我把枪藏好后,紧紧搂住她,装得很伤心。这时,凯瑟琳赶来了,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她因为高血压发作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离开了人世。”
约翰咬着牙说:“你这变态真够残忍的!”他说着,如释重负般地扭了扭腰,然后转过身高喊道:“可以了,开灯吧!”
瞬间,黑暗被一片光明驱散。
爱伦从地狱回到人间,他看到的是一间气氛压抑的审讯室。“不是地狱?”他并没有感到庆幸,淡淡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约翰坐在一张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点上一支烟,半带调侃地说:“欢迎回到人间,爱伦!这里是联邦调查局的审讯室,你已经对你的罪行供认不讳了!”
“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你死的!”
约翰吸了一口烟,然后吞云吐雾地说:“其实这是我设下的一个局,只有很少的几个我信得过的人知道,就连局长和副局长都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局?”
约翰又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在很早以前,我就开始秘密调查你妹妹的死亡案了,因为凶手一直没被抓到,所以案件就升级为重大疑难案件,于是就交由我们联邦调查局来管。这案子后来递交到了我的手上,我通过一番调查,最后把嫌疑人目标确定为你,爱伦。但是……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抓你。索性的是,你这次因为其他的事情来了华盛顿,于是我就决定设下个局,引你上钩。”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参议员绑架案这么大的事情,我在调查的时候没带大批的特警跟随?那是因为我得让你这家伙有机可趁!那个电话我是的人打的 ,本来是想打给你,结果你的手机被水泡坏了。于是不得已,只好打给威尔先生,然后转交给你。你中计之后,决定杀掉我免除后患,于是你就在圣殿堂内开枪打了我。但好在,我穿了防弹背心,并且用早已准备好的血包制造了流血的效果。我趁你被苏菲击倒晕过去的那段时间,偷偷地给自己服用了能够造成心脏、脉搏暂时停止的药物,于是,你醒来后就认为我死了。让我感到幸运的是,你并没有仔细地检查,要不然你肯定能够发现我穿在里面的防弹背心。不过根据心理分析师的分析,你刚做完案,情绪十分亢奋和慌乱,你当时只想着尽快离开犯罪现场,所以才没做细致检查。”
爱伦有些失控了:“你们想把我怎么样?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约翰扬了扬眉:“我们会把你交给检察官,然后起诉你。估计你会判个几十年甚至是无期徒刑也说不定,等着享受你的狱中生活吧,爱伦警官!”
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回过身来问:“对了,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就是……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危险跟着威尔他们到华盛顿来?”
爱伦耸了耸肩:“因为我得和他做个了断!”
“和谁?”约翰将香烟扔到地板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踩灭,烟头像是断了气似的向外吐出最后一缕青烟。
“卡尔,卡尔·福尔曼,就是那个绑匪。”
约翰蹙起了眉头,冷冷地问:“为什么?”
爱伦平静地笑了笑,然后说:“因为那家伙就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曾经从露丝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是他害死了露丝。”
约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对眼前这个疯子已经无话可说了:“是你,是你害死了露丝,爱伦警官。”他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深如洞穴的长方形大厅内点着火把,火光影影绰绰地投射在地上以及墙壁上。大厅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尊水晶棺,棺材内躺着一个灵魂早已死去但是肉体却并未腐烂的女人。埃林顿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大厅内回荡,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叫他伊森了。他的肝脏正隐隐作痛,但这一切都已无关紧要,因为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东西带来了吗?”不远处,一个身着带有兜帽的黑色长袍的男人嗓音怪异地问道,他是卡尔,他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伊森晃了晃他手中的提着的一包西瓜大小的东西,然后又挥了挥另一只手上的命运之矛,仿佛是在说:东西都拿到了!
其实当时在圣殿堂里的并不是伊森,而是卡尔。伊森当时早已经在圣彼德和保罗大教堂伪装成埃林顿修士等待白雪他们的到来。现在,伊森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他正带着两样仪式的必需品朝着卡尔走去。
“给。”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到了卡尔手里。
“仪式待会就开始,幸苦你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卡尔说着,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了一旁的半人高的木柜上。
伊森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背部一阵灼烫,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里。紧接着,又有滚烫的东西钻了进来。是子弹!他缓缓地回过身来,看见卡尔正用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对着他,枪口还冒着烟。还没等他开口,卡尔又开了一枪,这次,子弹打在了他的心脏上。
鲜血大量涌出,溅落到了地上。
伊森痛苦地呻吟了两声,重重倒地。血不断地向外流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离开,是灵魂吗?伊森不知道。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美杜莎浮在半空中冲着他微笑。他也笑了起来,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你的使命完成了,伊森。”卡尔收了枪,“如你所愿,现在,你可以到天堂去了。希望你的灵魂能够得到真正的升华。”他转过身,打开了木柜上的包裹,露出了一颗灰白色的头骨。这是耶稣的头颅!
当白雪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石板床上。她感到自己的肚子依然在隐隐作痛,后脖颈上也是一阵酸疼。埃林顿那家伙究竟是谁?她头昏脑胀地想着,双手握拳,狠狠地捶了捶床面。
埃林顿和卡尔是一伙的!白雪终于意识到了这点,没准在圣彼德和保罗大教堂的时候,那些带有迷魂药的烟雾弹就是他放的!或许就是他开车将我带到了波托马克河边的那间废弃的小屋,然后他躺在地上假装昏迷!又或许,他就是卡尔?白雪在大脑里进行着推理,思路仿佛越发清晰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
那么,这是哪儿?
她抬起头,黑暗中看不见月光,这里连窗户都没有,就像一间狭小逼仄的地下室。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臀部下方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上敲击。石板下面有人!?这是白雪的第一反应。她在石板上摸了摸,果然发现了好几个细小的通风孔,看来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没有空气被憋死而专门钻出来的。
会是什么人在里面?
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例如……猛兽!
白雪从石板床上下来,然后敲了敲石板问:“请问里面有人吗?”很快,里面有了回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白雪总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要是人就好对付!
她摸了摸后腰,但枪已经不在了。
管他的!先放出来再说!
她这么想着,吃力地将是板挪开了大半截,刚好可以让里面的人出来。
猛兽朝着白雪扑了过来!
里面的男人像是见了仇人一样,伸出手紧紧掐住了白雪的脖子,并且大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雪感到自己的喉咙管紧紧地缩到了一起,根本无法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但是,当她终于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脸的时候,她却使劲全身的力气憋出了两个字:“哥哥!”
男人一脸诧异,但依旧掐着白雪的脖子:“你刚才叫我什么?”
“哥……哥……”白雪艰难地说。
“你叫我哥哥?”
“你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终于放开了手,从里面坐了起来。
白雪捂住脖子,朝后面连退了好几步,她感到刚才被狠狠掐过的地方,皮肤透露着深深的针刺般的灼痛。她将手放下,脖子上明显多了好几道肉红色的手指印。她猛地咳嗽了几声,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