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扶苏下了马车,被郑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察看之时,白原白武侯正和那白夫人坐在琼华宫的东窗之下争执不休。
白夫人不愧遗传了杀神父亲白起的嗜杀之性,她坚决主张把扶苏杀了,她咬牙切齿道:“只有杀了,才能以绝后患!”
但白原却不同意姐姐的主张,他认为,扶苏杀不得。他说:“姐,今在朝堂之上,我观公子扶苏,已有浩然之气,古人说,浩气长存,凛然不可侵犯也,杀不得呀!”不但声音尖细,还伸着兰花指。
“屁!”白夫人简单粗爆说道:“什么浩然之气,一刀下去,保管让他没气!”在她心里,弟弟哪点都好,就是一点,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白原从小就怕这个姐姐,小时候,姐姐揍起他来,比父亲还狠,再说自己的武侯之职,姐姐的枕头风,也功不可没,所以尽管知道姐姐此刻已不可理喻,也不敢拂袖而去置之不理。他耐着性子压低声音继续解释道:“姐,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大王眷顾咱家小高,朝野上下莫不顺之,就连吕相国不也想助咱一臂之力吗?但眼下,时位之移也,大王两次当众把公子扶苏抱在怀里,亲呢之态,有目共睹,咱小高倒地痛哭,大王尚且不闻不问,试问文武百官,哪个眼瞎?尽管没有赐剑明言,但人心却如镜悬,早已倾向了扶苏一边,那淳于越势单力微,不足道也,可那大将军王翦可旗帜鲜明的支持了公子扶苏呀,王翦你又不是不知,现兵权在握,风头正劲,相国都要让他三分,他带起了头,试问文武百官,哪个不如墙头蒿草,顺风而倒,这就是势呀,大势所趋,姐,单凭你我二人,胳膊还能别过大腿去?”
白夫人被说得呆呆发愣,半晌才愤愤道:“都怨你,出什么算术题,你就不能出点儿其他的!”
白原掩嘴笑曰:“姐,你说咱家小高还有啥长处,除了能吃,但,就是吃那么多,又有何用,长得怪壮,还不被人一下揍哭,唉!这就是命,没办法呀!”
白夫人脸腾地红了,她平生最怕别人说自己的儿子无能,自己的弟弟说也不行,她恼羞成怒地说:“你别长人家志气,灭自家威风了,那扶苏若不偷奸耍滑,我不信他就能打得过我儿子!上次踩脚趾,这次又顶肺,”白夫人回头对地上愤愤啐了一口道:“实在卑鄙!不做点什么,实难解我心头之恨!”她站起身子,转起了圈圈,好象思考起问题,不光要脑子转圈,而且还要用到整个身心一样。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白夫人绕着几案转了三圈以后,忽然一拍大腿,是了,她一下冲到白原面前,大眼瞪着小眼道:“弟弟,你所言差也,想那王翦明日便和大王上战场了,一去还不得个一年半载,那扶苏小儿还仗什么势,我们尽可......,”白夫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又接着说道:“等他们回来,扶苏早进坟墓了,他们还不得照样以我儿为重,再者说,她压低声音道:他们兴许还回不来呢,到那时,你说,谁还能奈我何!”
白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姐,你说的自然在理,但杀人之事,岂可轻易而为,万一事发,可要诛连十族呐!”其实白原焉能不知斩草除根的好处,但他以为,与其拿命去搏大事,倒不如眼下平平安安的享福,在他看来,老姐就是一个行事不计后果的莽夫,所以才巧言劝阻,但老姐现在已把事情看透,也只好说出自己的顾虑。
谁知白夫人听了,却无声的笑了,笑了好一会,才郑重说道:“弟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瓦击缻烂,岂会摔瓦乎,同其一理,若咱们真把扶苏杀了,大王难道还会因此再去杀一个儿子吗?非但不会,还会使之贵,这才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呢!”
白原听了,暗暗点头,看来老姐不但有勇而且有谋呐,真是自叹弗如,为了表示自己也已深知其意,他又补充道:“击缻必当击碎,缻若不碎则瓦不存也。”
“那是自然!”白夫人说着,望了一下窗外,窗外太阳还明晃晃地亮着,正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回头接着小声说道:“时间尚早,咱就再商议商议,怎么才能把他杀死。”
白原一下来了兴致,预谋杀人,犹如去夜盗珍馐,紧张又刺激,他喝了口水,定定神,准备和老姐唠唠孙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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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此时已被大家簇拥着来到屋内,对辟头盖脸的诸多问题,他一概置之不理,当务之急,他要先喝口水,秦王口味太重,饭菜太咸了。
郑妃眼巴眼望的等儿子喝完了水,便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儿,快告诉母亲,你父王唤你何事,这么久不回,可急死我了。”
扶苏真感到无奈,有个如此舔犊情深的母亲,自己是断难经历风雨了。
他若无其事道:“无他,只不过是看孩儿翻几个筋头罢了。”
“是么?”郑妃面露喜色道:“看看,我说你父王早晚要召见你么,你翻了几个,没摔着吧?你父王夸你了没?”
晕!扶苏直觉无语,站起身道:“那是我与母亲说笑,真的没有什么事,噢,我先去方便一下。”说着,便奔出屋子。
郑妃回头怪异地盯着有常道:“公子如厕,你为何不跟着?”
有常忙低眉答道:“回娘娘,公子不让奴婢跟着。”
小娥也在一旁说道:“娘娘,还有一事,奴婢不敢隐瞒,其实公子早就和我们分床了。”
“什么?”郑妃吃惊问道:“为什么?”
“回娘娘,公子不愿让奴婢们与他一起唾,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不懂,公子说,就是三人在一起太挤了。”小娥低头解释道。
“你们也太大胆了,”郑妃厉色道:“万一公子掉床了怎么办?万一蹬了被子冻着了怎么办?.....三人嫌挤,不能两人睡,从今儿开始,你们两个轮流陪公子睡觉,如若再让我儿一人独睡,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奴婢记下了。”有常小娥两人赶忙齐声答道,诚惶诚恐。她们知道,娘娘哪儿都好,但事关公子,可是说到做到。
扶苏其实是假如厕,他假模假样的走了遍过程,系好了裤带,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宁愿闻这污浊之气,也不愿听郑妃爱的唠叨,真是有点儿傻缺,何况这秦王子的厕所,一点也不比前世农村的高端多少,一个坑,一个桶,且还和有常小娥她们共用,不但苍蝇乱飞,场景也不堪入目,不用说,小德又偷懒,今儿没打扫,也不知是有常还是小娥,几团白布落红,随便一扔,让人触目心惊!扶苏掩着口鼻,赶紧冲了出来!
来到外面,深吸几口清凉之气,放慢了脚步,看看太阳,已快西沉,照得楼台轩榭,一片辉煌。郑妃也该移驾回宫了吧?想着,一脚踏进屋内。
谁知,郑妃非但没走,反而还多了一人,此人见扶苏进来,忙纳身一礼,“臣吴缭子,拜见公子扶苏。”
“无聊子”,无聊的人,还有这样的名字,但又自称臣,想来也是个官员,扶苏一边回礼一边打量来人,只见他髻插银鑽,绿帕包头,细眉细眼,鱼尾纹深如刀刻,白净面皮,生得一副美髯,身着一袭灰色长衫,虽显破旧,倒浆洗得干净,看神情气度,犹如一个寒酸的教书先生。对此人,扶苏是前世未闻,今生未见,不知为何今日造访?
双方宾主坐了,只听吴缭子说道:“臣唐突来访,有恐打扰,今日前来,别无他意,在朝堂之上,见公子气度不凡,又智慧高远,令臣爱慕不已,便想攀龙附凤,臣贫,无佳物,今献祖传碧玉一枚,此物虽不比宫中之物名贵有加,但却能让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扶苏差点儿乐了,真是人不可貌相,端端乎正人君子者流,竟也干这投机钻营之事,且还这么脸皮厚,直白的让人害羞。
扶苏张了张嘴,还真不知如何称呼他,吴兄?不妥,吴叔?不爽,干脆什么也不称了,便说:“先生你这祖传之物,岂能轻易赠人,贵重之物,扶苏不敢受也。”
“公子,臣偿闻,珍饰配佳人,良驹辅名臣,耕耕老农,戴花何益,垂垂老妪,佩剑何用,此玉于臣,一石而已,但于公子,却大有裨益。”这“无聊子”,侃侃而谈,还一本正经,可笑。
不待扶苏作答,郑妃急忙问道:“请先生明示,有何裨益?”只要能对儿子好,郑妃比谁都上心。
“回娘娘,”吴缭子转向郑妃说道:“实不相瞒,微臣略懂相人之术,今观公子,面如满月,但月盈则亏,臣以为,公子不日将有灾星冲门,臣心生惶恐,无以良策,才想以此玉石相赠,惟愿公子能逢凶化吉也。”
扶苏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大忽悠古已有之啊!但方法如此简单,说词如此幼稚,比之与本山大叔,相去甚远也。
但郑妃却一下被忽悠的花容失色,前几日儿子已有一劫,自己已经吓了个半死,如果再有什么灾星冲门,自己就不要活了!她缓缓从吴缭子手中取过那枚玉来,对着亮光仔细端详,好似要看看里面是不是住着个神仙,估计她连a货水货也分不清,但这并妨碍她对此物定有神灵的看法,且深信不疑。
郑妃对吴缭子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拳拳之心,无以为报,小月,拿银子来,让先生置身行头。”
小月拿了些碎银放在案上,那吴缭子见了,平静的立着手掌,从中分开,只取其半,说道:“娘娘好意,臣下领了,不过置身衣裳,这些已足也。”说罢,起身告辞,扶苏刚欲相送,这吴缭子忙回身制止,并说:“公子,臣正著述一书,等完篇之时,再赠与公子。”
扶苏顺嘴道:“书名是叫《如来神掌》吗?”
只见吴缭子诧异道:“公子,臣尚没写好,更未定名呢,不过也好,以后就让公子定名吧。”
望着吴缭子远去的背影,扶苏忍不住说道:“母亲,孩儿以为被这人骗了。”
郑妃一边命有常拿丝绢把那玉拴了,一边应道:“我儿何以见得?”
“他要不是骗咱,为何要那银子?”
“孩儿,你年幼无知,哪里懂得投之以桃,报以以李的道理,”郑妃说着,把那玉挂在扶苏腰间,又接着道:“这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受教!扶苏心道:可算明白什么是来而不往非礼了。
见天色渐晚,郑妃交待有常,这几日定要好生照看公子,灾星冲门,不可小觑!然后,便和小月她们回华阳宫了。
吃过晚饭,有常把烛台点燃,便和小娥猜丁壳,这也是跟扶苏学的,她们自从学会了此技,再有什么让两人争执不下的事情,便好解决了,扶苏看她们兴奋的样子,不知此次又争什么。
“我胜了!”小娥跳着脚道。又疾跑过来,对扶苏说道:“娘娘说了,公子晚上睡觉,必须有人陪着,嘻嘻,我胜了,今晚我陪公子,可不在那偏殿睡了,又潮湿又有味道!”
没办法,扶苏双手一摊,母命难违啊!
趴在小娥含苞待放的怀里,扶苏暗道:什么灾星冲门,分明是鸳鸯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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