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涵从来没有邀请沐雪去过她经常嗨的社交场所。沐雪以为她知道自己不太喜欢那种嘈杂的环境带来的乏闷。
沐雪又要像上次那样从学校的门卫那里逃出去,薛涵很聪明,这次她雇了一个中年妇女冒称是沐雪的妈妈以接她回去有点急事为由。
后来沐雪问薛涵:”一次过了还有下次,下次该怎么办?“
“我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跟她沟通好保安可能会问到的基本问题,下次再叫她出来就好了。”
沐雪只好勉强认可地点了点头。
“涵涵,你每天游离在这些地方,父母寄得钱够用吗?”
“这个……我还有个好朋友,她有时候,会借一点给我,应急。她人还挺好的。”薛涵一如上次一样画了眼线,只不过换成了淡蓝色。像精灵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幽蓝幽蓝的神奇光芒。比起艳美的她,沐雪更喜欢薛涵简单一点的打扮。
薛涵象征性地脸上露出了宽泛的笑容,很少看到她这么放开心胸的笑。
沐雪始终是不明白,这个笑里究竟蕴藏了什么样的秘密,等她去开启,寻发。
封寂酒吧的昏黄吊灯和红木椅凳情调一如往初。沐雪用眼睛环顾了四方,这次没有遇到徐尹悦。她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那天的事情在薛涵面前提一下,又生怕伤害了她。
所以闭口未提。
然后沐雪开始好奇涵涵今天把她带过来是为何事,吧台的先生又拿起了杯子晃了两下。呈上里面调制好的鸡尾酒。
这次沐雪对它已经不再陌生,甚至突然很想念这个味道。
它的味道里有沐雪对妈妈的思念沉醉,她从第一次喝它的时候,就深有这种体会。她羡慕调酒师这份行业,只因为它能从中提取出生命的精华来。
薛涵的手指上涂了白色闪闪的指甲油,沐雪曾经思考过她的风格。她的本性中还是参透着一股纯净的浮华的。
但她始终想不明白她亲爱的涵涵之所以会变成一个这样的人,是因为什么呢?是谁让她变成了这个模样,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沐雪,让你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作为朋友想跟你谈一些事。你知道吗?你要学会打扮自己,让自己变得漂亮一点。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这样才会真的受人欢迎。你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我真的很想帮助你改变你自己。我知道,你一直活在一种自卑的环境中不能自拔。但是人总要向前看。所以你是该开始重塑一个自己的人生了。”
薛涵的话里仿佛还藏着另外的言外之意,但她无法揣测。仔细一想,活了十五年,还没有过一次真正的青春真是悲哀至极。
“沐雪,在听我说话吗?”薛涵用手在沐雪眼前挥了一下。
她顿了一下,回过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是时候,该重新来过了。“
沐雪要重新开始,她要重获新生。
她张开双臂,第一次抱住了薛涵的后背。薛涵本能性的冷漠,短暂的一分钟后,竟然不自觉地拍了下沐雪的后背。
沐雪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也不给她一个深深的拥抱,为什么不给我大大的鼓励。
灯光照在她们的身上,发出一阵闪烁的耀眼的光芒。
“谢谢你,谢谢你教我学会勇敢。“沐雪第一次俏皮地捏了一下她最珍贵的朋友的脸。
这些她们还没有过的第一次在沐雪看来那么的有意义。当然世事难料,沐雪并不能预想到后来发生的事。
沐雪的世界里没有所谓永恒,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念头。
一个小时后,她们一起从酒吧门口出来。寒风刺骨,沐雪的脸冻的有点发紫。她没有看到薛涵嘴角不经意露出的极浅的笑容。
“沐雪,后天周六我带你出去打扮一下,好么?“
“好。”
然后两个“姐妹花”一起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路无言。到了公交站沐雪投放了一枚硬币。拉着门把,挥手跟薛涵说再见。
沐雪感到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友爱的话,那一定是薛涵给她的,一辈子的放不掉的的友谊。
她也终于学会接受薛涵性格里不主动的那一部分。因为她愚拙的坚信薛涵的心里永远都有属于她的位置。
“我从世界的一个端点走到世界的尽头,哪怕光阴荏苒,时间不等人。我也要陪着你走下去。
只要。
你不背叛,我就不走。
这个要求很简单吧。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爱里活的更加长久。你明明也是跟我那样相似的人啊。不是吗? “记于2005年十二月二十五号。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沐雪从未如此认真地听完了一天的课。
她在怀想周六的时候,会不会度过属于她们非常幸福的一天,放慢了步调的她们希望不要背道而驰。
即使沐雪坚信这样的一刻能成为永恒,但她还是不确定这样的幸福会不会还是从的脚边溜走。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她回忆起今时的自己,还是会愤慨的蹙起眉毛,然后又一笑置之。因为,她曾经是一个没有主见,没有自我的姑娘。
沐雪期待南方的这个稍暖的城市能够意外的飘雪。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踏临过一个没有雪的城市。它就像我内心冉冉升起地炽烈红心一样变得独特唯美甚至不可思议的诚恳。
沐雪和薛涵走在街巷的中央。沐雪扑哧的一笑,望着她的涵涵:“涵涵, 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高中生。我实话实说,你还是扎着马尾辫,穿着长裙的样子有气质一点。”
“是么,我习惯了。就这样挺好。”薛涵不像往常一样的随意一笑,而是有点严肃地在思考着什么。
“涵涵,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们先去理发店吧。”
沐雪突然想起来很快就要到她的生日了,她之前给她准备的礼物压箱底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就快要抽出来奏效了。
她的薛涵一定会吃惊地看着她,露出那个含春之笑。
这个理发店靠近一家三星级酒店,装潢也算是华丽。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一排连成一条直线的座椅和理发台。偏向西式风格。
一个专业理发师走到我面前,问了一下:“美女,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或者我根据您的脸型设计一个。我们这里的剪发造型是根据您的真实需求最好的理发技术打造的。您看您怎么决定呢?”
这个理发师一副看似吹嘘却又极为诚恳的口才让没有见过世面的沐雪有点不知所措。
“就中分梨花烫吧,后面的修一下,不用剪。再染成酒红色。”
“酒红色?”沐雪张大了眼看着薛涵示意还是中规中矩点比较好。
“那就发尾染一点吧,不要太明显。”
于是两人的上午就在这个让人觉得装潢棒棒的理发店度过了。
李沐雪第一次接触烫发,那个盖在头上。不,准确地说是隔着空气悬空在头上的烫发器。比平时的温热更高了一层,稍稍有点烫了。但是正和时宜,身体开始渐暖。
“好了,美女请看镜子。满意的话记得下次做造型也让我来。我是本店的九号。也是店里最年轻的造型师,但是我经验丰富,大部分的顾客都不会对我剪出来的造型有什么大的疑问。”他转了一圈李沐雪的凳子,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掌。
这世上真的什么人都有,动作夸大,自恋满满。但沐雪又不敢不给好评,毕竟涵涵在后面鼓掌,口中还说着什么perfect。她对自己的打扮方面从来都是无从评价的。因为她曾经遇到过满心以为还算入眼的打扮,在众人面前丑成了渣渣的情况。
不过,真心诚意地说,沐雪自我感觉这个发型让她整个人气质更胜一筹了。只是小麦色的皮肤和一小块的雀斑显得还不够大气。
就像手上提着一堆华丽的装饰品,却没有适宜的摆放位置。
看到这种结果沐雪的表情还是有点懊丧,从来不用护肤品保养的她,一直觉得健康色就是最好的。现在有种发型撑不住气场的感觉。
涵涵仿佛看出了沐雪眼中的慨叹。给了她一个暗示性的微笑。应该是告诉她一切都来的及,一切都有补救的方法。
这个理发店没有想象中消费那么高,算是适中的价格了。
薛涵掏钱的时候,毫不犹豫。沐雪本想抢在前面说自己付就好了。结果她慢了一步连说话的时机都没有,最终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别人掏腰包。
除了那两次,李沐雪从来没有听薛涵提过她的父母。她猜想是因为和薛涵和她一样的缺爱,一个是父母尚在却不在身边。一个是父亲尚在,母亲逝世,父亲还是不在身边。她们的相似性决定了相互都是同类人。生活在时光穿梭光影的定位鞋上,我们迷茫,我们彷徨。但是没有应该拥有的支撑力带我们飞翔。
她是折翼天使,而她是孤泊天使。她们终将会合为一体,成为彼此友情的全部。
两人从吹着暖气提供暖宝宝的理发店走出来。
薛涵的手很快就要冻紫了。
“涵涵,手拿来。”薛涵用一幅好奇的眼神打望着沐雪。
沐雪用双手捧住她的十根指头,提起,对着手掌心哈气。
薛涵没有抗拒,她莫名地对沐雪多了一种想要靠近的情愫。于是露出了一个很自然的笑容,心里又惧怕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每次都能给她乌蒙的心情带来一片彩虹的姑娘。于是收起了嘴角的笑容。
沐雪第一次从内心里感受到了她的笑容里最诚挚的力量。
她不知道,薛涵为什么偶尔靠近她的时候,会瞬间又疏离。难道自己不值得她真正的多去接触吗?
她们走在路上并不会牵手,而是沐雪挽着薛涵的手一直走,她想啊,即使走到了时间的尽头。我也不会就此放手的。眼前这个看起来刚硬实则内心柔弱的女孩子。她除了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也是我生命中再也解不开的结。
再也解不开的结。
远走四方,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