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雁随本名阮雁随,昭魏王子,母阮氏,魏王爱姬也。
建业元年,其兄薛胤设法寻回,授与六御。
雁随音色姣,受流离之苦日久,奋发学技,后因习武至身有顽疾,不能久立。
虽能行步,多借椅代之。
不喜笑,行事无常,掌权早。
期年,慕阳平公主刘宿殊色丽质,金殿许诺,迎为妻。
鹣鲽情深,尔后十余年,与公主只分别过三次。
其一:阳平公主独身祭母,道遇歹人,下落不明,失散半月之久。公子为寻公主,抱病体,昼夜不成眠,行销骨立。
其二:建业帝驾崩,公主自请守陵。
其三:公子病日重,觉妻不能忍人鬼分别之苦,托公主于义士,慷慨独赴死。
后,公主骤然折回。
此后毕生,直至公子死去也未曾分离。
“薛雁随,你永远也不许丢下我。”
“师父曾笑说,我们玉屏一脉的弟子,都注定孑孓一生。我和师父不一样,她始终没有爱上师公,可我……”
“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给雁随。”
“我原本以为,翎儿死了,我的心里除了恨,便不会再有什么了。那时我躺在床上,不过是在等,等翎儿的魂魄或者是你来接我。”
“你没有来,那我就一直等你。”
“我会带着雁随离开中都,这座城原来叫长安吧?可是小阮看,它哪里有一日的平安。你若能走,也走吧!”
“不,我刚到这的时候,真是喜欢这座王都,那时翎儿身体还很好,我们整天在城里游手好闲,真快乐极了。”
“就连我嫁给雁随,也只是别扭必须每刻不离的跟着他。他是很好很好的夫君,可是他和翎儿一样,他死得那样早!还有我们的长安,她才几个月,就离开了我。”
“不,不同了。”
小阮,你不是他,我只要他。
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遇上你,爱上你,可我现在已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卞赛。
我名字叫做刘宿,是薛雁随的妻子。
我只爱他。
刘宿永远只会爱薛雁随。
“我终于可以独自闯荡江湖了,可我……已经不想见到你了。”
冬月里,北风呼呼。
鹤城其实不怎么下雪,冬天里总是有一种干冷。
新过门的嫂子从娘家带来了一种秘制的香膏,关葭用着,倒觉得比自己家里制的要清雅许多。
长廊上挂着许多宫灯,整个内院都是灯火,家里是来了客人。
林关葭靠在温软馥香的软榻上,重重叠叠的帷幔,隐约的瞧见有几名丫鬟捧着托盘进屋。林关葭叹了口气,懒懒起身,一手捏着长及小腿的秀发,未免它垂落到地毯上。
外间的一等丫鬟芦衣在做女红,听见软榻的晃动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进入内间,林关葭已经起身了。
“老妇人说,小姐醒了就收拾收拾,去廊桥上的南阁”
林关葭愣了愣,问“什么事?”
她不喜欢出去见外人,总是要循规蹈矩的让人不自在,林家是世家贵胄,镇守东地已有几代。
她身份矜贵,加上父母疼爱,并不让她去人前露面逢迎。
“老夫人说是夫人派来的人。”
夫人自是指的林关葭的母亲,她父母皆随祖父在中都,家中大姐出嫁多年,二姐也刚刚嫁给了一个小国国王做王后,她排行虽然在十几位上,但实际上家里人和外人都习惯称她为三小姐。林夫人嫡出的女儿,才有资格被郑重的介绍出去,所以其他的庶姐庶妹根本不用在意。
飞鹃见林关葭有些倦意,机灵的递上薄荷冰露做的香膏。
林关葭搁到鼻下闻了闻,才觉得来了一点精神。
“更衣吧。”
她从小就一直留在鹤城,养在老妇人膝下,与母亲的关系倒不是很亲近,但是自从二姐出嫁以后,母亲派的人来得更加频繁了。
“要那件月黄色的襦裙,发饰简单些。”
“小姐,该打扮得鲜艳一些才是。”奶娘宋氏劝道。
“就这样吧,别让母亲的人等久了。”
两人顺着廊桥往南阁走去。屋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林关葭觉得冷,缩了缩肩,宋氏轻咳了一声,她便不管再冷都将肩头舒展开。
赶到时,关葭只陪着坐了一会,来得人先是向老妇人请安问好,然后关葭才知道这是母亲准备接自己去中都了。
林老夫人有些抱怨,但又不好在孙女面前表现出来。
“祖母,母亲为什么突然接我去中都?”
老妇人看了孙女一眼,笑了笑,“哪有女儿不养在亲娘身边的道理,接你去你便安心的去吧。”她将茶杯轻轻放下,又有些忧心,“中都繁华鼎盛,比鹤城不知复杂多少,在祖母看来,中都有你姑姑一个人就够了,偏生你祖父和老大都要……”
林关葭有些茫然,一瞬间领悟了。
“爹总不会让林家嫡女去受委屈的,祖母不必太忧心。”
“当年你姑姑也是这样安慰我的,说是总不可能让林家的嫡长女去做妾室吧!关葭,祖母只愿你莫要随了你姑姑的老路。”
林老夫人眉头不展,她膝下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又是幺女,自从林纤熙入宫以后,她就一直竭力主张林家的后代不该再入宫廷。
“祖母,您别操心了,您风寒还没好全,若是再为孙女的事愁眉不展的,那孙女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祖父心性高傲,对这些世家子弟的消沉庸碌一直不满,关葭不免想祖父究竟是否真的会将自己送进宫。
林家已经有一个女儿是太妃了,可是离核心的皇权依旧遥不可及。
而这样的时节里,想要在混沌的局势里抓住机会,权势的融合是不可避免的。祖父是一家之主,撇开对子孙的爱惜,更多的是要让这个家族在****中壮大。
关葭拥着手炉,不停的在自己的小院里来回的转圈,直到脚上的靴子被雪浸湿,足上冻得起了冻疮,她才肯作罢。
当天夜里,关葭就发起烧来,她躺在床上,喘着气对芦衣吩咐道:“派人去告诉祖母,我病了,请她替我向母亲的人说,可否开春之后再启程。”
芦衣闻言眼睛闪了闪连忙跑出去叫人。
随着芦衣回来的,是医师和老夫人,等医师诊脉离去以后,老夫人才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是何苦呢?”
关葭眨了眨眼,眼中流出一滴泪,冷静的说:“孙女这样做,只是想多偷几日悠闲,孙女知道一旦去了中都,那就再不能像在鹤城这样无忧无虑,孙女胆小但必定会担负起林氏嫡女的责任。只不过再多给几日就好,等到开春,孙女就满十五了,那时长大了,就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