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便不再言语,静静吃着早膳。
卞赛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并无一点血色,再观察他的握筷的手,仔细一瞧便见他的手微不可见的在颤抖。
他受了伤?
卞赛记得他逃走的时候,避开卞赛的耳环时,掌霜姑姑指尖也曾飞出过一物。姑姑不用剑,喜欢用一指长特制的匕首。而露成姑姑喜欢研制毒药,一旦炼成,就往掌霜姑姑匕首上抹。
卞赛见他抢自控制着毒药发作,却一直不开口向卞赛讨解药。不知他中的毒是何药效,有何症状,但见他惨白的脸色,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卞赛害怕他便是小阮,必不能让小阮死在自己面前。
“露成姑姑的毒,卞赛可以试着解一解。就算你那夜是想来刺杀师公,但师公毕竟去世了,也不必这般为难你。只是……卞赛有件急事,必须立刻赶去中都。”
卞赛自说着,他却已经伏倒在桌面,卞赛急急忙忙的跳起来扶住他,才能让他那张好看的脸没落到装豆汁的碗里去。
难怪掌霜姑姑没有去追他,原来是想他死在外边。也不知他跟了卞赛们多久,竟能一直强忍着没出来要解药。
因为阮云长昏了过去,卞赛又不愿意为他耽搁了行程,只得花大价钱买下一辆马车。
自然,这钱是从阮云长身上搜出来的。临出城前,又把了把他的脉象,一开掌霜姑姑给的包袱,果然毒药和解药都在里面。
卞赛思索了片刻,又找出一味毒药,和着那解药一块给他服下。
做完这些事,卞赛便爬出马车,坐在车前驾车。服下解药以后一刻钟时间,阮云长就从马车里钻出来。
然而,也就是这段时间,他便发现他体内余毒刚解,又添了一种新毒。
不由得苦笑的问卞赛,“醒醒姑娘这是为何?”
卞赛若是想甩开他,给他服下了解药,随便把他扔在那里便可。
卞赛勾唇巧笑,“卞赛都说了卞赛有要紧事,既然同路,有人指个方向总是好的。”
卞赛把缰绳递给他,坐到一旁。
“我救你自然不是白救,那些药材也不是平白生出来,这点劳力费,你难道不当出?”
阮云长依旧是好脾气,“当然该出。”
卞赛笑意灼灼的点头,“我武功确实不如你,又是个弱智女流,你要是图谋不轨卞赛该如何?你且放心,到了中都,就把解药给你。”
阮云长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虽是这般受制于人却依旧没能折辱他,春日的飞花四落,他执着缰绳,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姑娘安心便是,在下绝不行下流之事。”
因为将马匹换成了马车,卞赛便不能在三日内赶到中都,也可能追不上师父,只是卞赛心里其实打着小算盘,自家的师父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独闯江湖,而自己,今年已经十五岁,应该可以学师父那样,仗剑走天下了吧。只是彼时的卞赛年纪太小,并不知道当年的师父以十三岁的年纪独自行走,其实不过是不得已。
加之这算得上是卞赛第一次闯荡江湖,不免就玩心大起。阮云长是个不错的同伴,一路上驾车备食都妥当得很,若说有什么不好之处,就是容色太过出众,每到一座城,街上总是有许多女子来送瓜果。而他往往都含笑收下,还要一番道谢,卞赛自是不耐烦这些浪费时间的事。
可是若不是如此,卞赛便难以每日都吃上新鲜的瓜果,于是她时常托着香腮,在等那些怀春少女送给阮云长瓜果之后,优哉游哉的咬一大口,娇声媚态的来一句,“相公,这瓜可真甜啊,这果果真香嫩多汁呢!”
少女们便会面如菜色的借口离去,卞赛不免有感叹这世间的事还真是难以两全。
“你瞒着你师父去中都做什么?”阮云长正坐在车厢里,他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只因被卞赛的玉台毒制住,才会受制于人。
卞赛抿了抿唇,笑道:“中都可是百年帝京,我在齐国呆腻了,师父又要去那西边蛮荒之地,我便溜出来玩玩。”
阮云长摇摇头,“即是游玩,为何急着赶路?”
他手中捏着一颗葡萄正在把玩,时而漫不经心的瞟一眼我。
卞赛一时语塞,便有些懊恼,见他如此模样:“你何必白费心机,一颗葡萄也想打中我的穴道?便是给你点中了,你也找不到解药。”
他闻言苦涩的笑,修长的手指将那颗葡萄剥开,放在口中。常人做出来的动作却被他生出了一种诱人的滋味,卞赛把葡萄抱到怀中,不悦道:“不准再吃了,好歹给我留点。”
阮云长收回了手,目光看向窗外,他们此时已经到了蔚城,离中都已经算很近了。他落在窗外的目光有些微的笑意,卞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路边有富户人家在发派福米。
“你们昭国的皇帝还算不错,这一路都不曾见过乱民流寇。”
阮云长放下窗帘,笑意淡了些。
卞赛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昭国的皇帝年纪比卞赛还要小一岁,尚未能亲政。昭国国内和齐国不同,昭国有摄政王执掌权力,而卞赛要找到的薛胤,便是摄政之王。
卞赛从师公最后交代的遗言里,知道了师父喜欢他,但是她不知师父为何喜欢他。
这世间的男子,最好的已经去了啊!
而那个薛胤是昭国实际上地位最高的人,他又肯去找师父吗?
“北昭只知摄政王,不知皇上。”隔了很久他才淡淡说出这一句,“你若真是去中都游玩,还是别去的好,中都……”
“你不喜欢中都,我听说它原来叫做长安。你们皇帝的宫殿也叫做长安宫,那是很美的地方,世间所有的珍宝都在那里!”卞赛偏过头,想起了母亲,原来的长安,有一处叫做东溪河畔,她的母亲就是在那里唱出了震动昭元帝的《诀别诗》。
“你真没去过沧州吗?七年前沧州大雪,我记得我见过你。”卞赛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