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母亲这般的倾国歌伎,如刘行生母那般的深宫女眷,这般种种,那般行行,也不知他们到了地下,可能分得清。
刘宿在山道上走了几步,才发现下雪了。
仰头便见到细碎微笑的雪花从苍穹缓缓落下,似洁白的羽毛,又像是轻浮的梦境,刘宿遥望着远方中都的方向,一时间突然思念极了薛雁随。
她冷得缩了缩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年前,她在这里将小阮赠予她的玉珏埋在了母亲坟前,谁也没有告知过。
这一次,她是打算将玉珏挖出来,待再见到小阮时,还给他。
刘宿疾步走回去,找到当时埋玉珏的位置,过了半刻钟才挖出放着玉珏的铁盒子。
她伸手打开,那块玉珏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刘宿抿唇,忽的想起在淑芷殿前的树下,她还曾埋下一坛自笑痴,这次回去就将它一并挖出来,如果她没有记错,薛雁随的玉佩还在那酒坛里。
刘宿将玉珏握在手中,起身唤刘行一同下山。
这时的雪下的更加大了,远处近处都是白茫茫的一遍,刘宿身子一僵,握着玉珏的手去拉住刘行的手臂,前方是笔直的山道,后方是一面悬崖。
刘宿吐了口气,苦着脸看着刘行,而刘行心中疑惑,不知道刘宿怎么回事。
过了好久,才有零碎的脚步由远及近的靠近她们,来人众多,且又不善。
这样的天气,刘宿可没有把握能叫出娄佳彩雀,况且这群人显然早有准备,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睛也躲藏在铁罩之下。
刘宿此时不知有多希望自己没有甩掉暗卫,她武功虽然尚可,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过如此,何况这次来了这么多人。
刘宿与刘行慢慢退到悬崖边,一边想着平时看的话本里,必是有跌落悬崖的奇遇,没想到自己今日也要效仿了,只是不知这下面等待她的是武功秘籍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宿侧身,看着刘行道:“可不巧,还没带你回中都呢。”
刘行别开眼,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刺客,抿着嘴,静默不语。
“阳平公主何须以身犯险,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
刘宿笑了笑,已经猜到他们是谁派来的。
知道她会操控吃人的鸟且有是她的敌人的,除了林关葭还能有谁呢?
她后退了一步,松开拉着刘行的手,摩挲了一会儿手中的玉珏,似在考虑什么,过了片刻,她才扬起一抹笑,抬起手朗声喝道:“小心毒药!”
猛地将玉珏掷出,拉起刘行转身想向山道奔去,刺客闪身避开毒药不过一瞬间也就发现了那是假的,当即追上。
刘宿心中计算着距离,只要在跑出十丈,悬崖的下面就该是清江了。
刘宿拖着刘行,就在飞身跃下悬崖的那一刻,身后追来的刺客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刘宿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她右手一扬,反手甩出寸光光剑,割断衣袍,随刘行一起跌落入深渊之中。
醒过来之时,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刘宿睁开酸胀的双眼,入目的是她那久不见踪迹的虽非师兄但胜似师兄的兆绎哥哥。
刘宿这已经是七八年没见过他了,自从他在新亭酒会上说出那一番豪言壮语之后,师父就不许他再踏入齐国,身边的两个姑姑也对此讳莫如深,刘宿此时见到兆绎,竟有些难以相信。
“姑母教你的武功都白费了,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刺客就能把你逼下悬崖?”
刘宿落下悬崖以后,那些刺客犹不死心,下来搜寻过,只是不巧,谁能料到得了师父毕生真传的兆绎在此。
刘宿往日与他的感情其实也不过是点头摇头,一是气师父把所有绝学都教给了兆绎,二是气师父对兆绎比对自己温柔上千万倍,三是兆绎与刘宿年纪相差甚大,难有话题。
刘宿坐直身子,冷哼一声。
“刘行呢?他随我一起落下来的。”
兆绎俯首看着刘宿,面容冷硬,语气漠然,“姑母出海前有话托我传给你。”他看着刘宿,目光戏谑,“姑母说,她将悬音琴交给你,希望你能担负起玉屏一派的担子,她不求你称霸武林,也不要你权倾天下,只要你处世自安,无愧天地。”
刘宿心中的怨气更甚,想到自己奔波了大半个中原,赶去少雪城为师父送别却连一面都没有看见,而这个明明不是师父徒弟的人,却能够亲自为师父送别。
“师父的心思我自小记在心中,无需你多嘴传话我也知道师父的想法,我问你,刘行在哪里?”
刘宿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但刘宿丝毫不担心是兆绎多手帮她换的,兆绎这人讨厌虽讨厌,但终究有那几两人品。
刘宿不理兆绎,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画舫上,转身看着跟着她缓步走出来的兆绎,“他没事吧?”
兆绎挑眉,不置可否。
刘宿正气的火急火燎的时候,刘行慢吞吞的从一侧走出来,他只不过是呛了几口水,远没有刘宿那么严重,是清清醒醒的跟着兆绎登上画舫的,同时也见识了兆绎高强的近乎诡异的武功。
刘宿看见安然无恙的刘行,心里也安定下来。
只是她一个人,也许还可以在那群刺客中拼一拼,但是多了一个刘行,这个险远没有跳河保险,只是她忽略了自己的并非熟识水性,反而是自己拖累了刘行。
在与清江之上的平静相比,远在千里之外的中都长安宫里,远非如此的静默,少年皇帝叠坐在空旷的崇政殿里,目光空洞,神情萎顿。
薛雁随坐在轮椅之上,看着身前两丈之外静静的站立着的林关葭。
她已经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柔弱,取而代之的是明丽和麻木。从刘翎称病不朝开始,整整过去的大半年里,薛雁随对林氏毫不留情的打压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林氏的族长,林关葭的父亲已经在这漫长的博弈里耗得卧病在床,朝中无人不知驸马已经放纵够了林氏,如今拖着,不过是存着猫戏老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