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滚滚红霞仿佛燃烧了整片苍穹,也为唐国京城附上了一层红光。
若是在寻常地界的小镇郊野,黄昏时分已是一幅宁静祥和的样子了。然而京城却恰恰相反,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不时有客人进出,显得极为热闹。
斜绕京城的唐河上波光粼粼,有楼船靠岸,一个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向里走去,他们轻摇折扇,相互礼让,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楼船里女子娇笑的声音不断,让粉绸装饰的楼船有了庸俗的味道。
岸边,一位白衣少年从玲珑马车上掀开帘子跳了下来,跑到一位提着糖串篓子的老人身前,买了一根鲜红透亮的葫芦串。
“虚伪,哼,真是虚伪!”杜明翰咬下一颗鲜甜可口的糖坨,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河上踏船那些嫖客们,口齿不清说道:“明明就是寻花问柳,偏偏做出道学先生的模样,他们以为装出这番做派,别人就不知道他们上花船吗?虚伪。”
在他身后,两名黑衣侍卫沉默地跟着少年,一言不发。
杜明翰回身,对着两个人侍卫愤声道:“你们俩也是,陪我出来自然是开心的,一声不吭做什么……又不是木头!跟我都这些年了,怎么不能学会小爷我身上的乐观和阳光?”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看着杜明翰拱拱手,说道:“公子……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明翰烦躁地摇摇手,道:“算了算了,没意思,走,回城看看!”
说着,杜明翰吃下另一颗糖坨,向着唐京的内城走去。
内城之中,高低参差的房屋相互排列,酒楼里人们觥筹交错,饮客喜怒哀乐相有百态。而窗外的大街,来往吆喝声此起彼伏,马车的车铃叮呤作响,倒也是一派繁华安乐的景象。
可惜闹市之中自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一家古朴深沉的药铺门前,几个身穿青衣的小厮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踢骂个不停。
四周围着一群闲人,又是交头接耳,又是指指点点,但也没人上前劝阻,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混乱。
对乞丐下手的人中,一个脸上长着颗恶人痣的青衣小厮下手特别狠辣,嘴里骂骂嚷嚷,唾沫星子喷了一地:“你个老畜生,没钱买药就算了,还他妈想硬抢吗?真是活腻歪了!”正说着,又是几脚下去,踩得乞丐蜷缩成一团。
“就是,也不睁开你的老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另一个长相猥琐,身材矮小的的男子也是拳**加,声音尖细刻薄:“这里是鸿生堂!就算是官老爷来这儿也要讲几分礼,就你一个贱骨头样,还反了你了……你还瞪眼…你还瞪!老子打死你!”
噼里啪啦,几人见乞丐眼神很吓人,心里不痛快,下手更是肆无忌惮。老乞丐也是硬骨头,打了这么一会,竟然一声不吭。
几个恶厮越打越起劲,脸上表情很兴奋,一个瘦点的男子甚至踹地自己都弹了起来,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动作力道之大。
那个弹起来的瘦个子甚至嚣张大笑:“老头,爽吗?让你他娘的瞪眼睛……让你瞪……你个老东西,让你瞪……让你瞪……”每说一句,便冲着老人踩一脚。
眼看老乞丐身上有了血迹,怕是要熬不住了,围观的路人们叹息连连,有几位年轻小伙更是脸有怒色,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唉……这鸿生堂,自从医好了二皇子的怪病,行事越来越嚣张了。”一个围观的老人摇头叹息,发出了感慨,让周围人纷纷赞同。
“哼,可不是,这位老人家来我们平遥坊也有大半年了,虽然穷困潦倒,但是为人和善,平时给大伙帮过不少小忙……这么好一个老实人,怎么可能会抢别人的药……这家店分明是看上了老人家身上的玉宝贝,想要抢宝!”
众人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果然,在老人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块五彩斑斓的圆玉。
“这位小友还是小声些……莫要他们听着了……鸿生堂可不比那些普通的店家,那水,深着呢,惹不得,惹不得……”
“唉,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有人曾看到他无故吐血!今日老人家买药的时候,竟然不小心露了财,让这几个家伙给看到了,硬说老人没给钱,老人和他们理论,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这场打,老人怕是挨不了多久了。唉……”
人们纷纷叹息。
群众议论个不停,那几个恶厮嚣张的笑骂声更是刺耳,嗡嗡的嘈杂甚至盖过了隔壁醉霄楼小二嘹亮的吆喝声。
这样的喧嚣在京城可不多见,自然引来了更多好奇的人,一会的功夫,这药店门口看热闹的竟然围了几层,挡住了街道正常的通行。
夕阳无限美,余晖照人间。
同一条道上,一位白衣少年正背手前行,摇头晃脑,一步一顿打着节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
“山高高,水长长……我杜明翰有道好心肠,不怕横来不怕强……那个打到敌人躲藏藏,让那天地明朗朗……”
这位看起来春风得意,气宇轩昂的白衣少年,正是唐国的绝代天才杜明翰。
虽然杜明翰年纪不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生得一幅俊秀的模样,眉宇之间英气十足,不过年纪还是太小,眼睛时不时地乱瞟,显得有些古灵精怪。一席精丝白袍,和少年浑身上下的浩然正气相得益彰。在他身后的腰带上挂了一个玉牌,随着杜明翰摇头摆尾地走着,一荡一荡。
在他身后,那两名黑衣侍卫正面无表情地跟着少年往前走;再身后,一辆玲珑马车也随着众人慢慢地前行。
道路已经被围观人群堵了个水泄不通,杜明翰也被这堆围观群众给挡住了去路,他看到眼前人群,顿时眼睛一亮。
“哈,什么样的热闹,小爷我也要去瞅瞅。阿福,阿石,走!”
杜明翰率先走向围观群众,而此刻,人群中刺耳骂声,和拳肉相碰的沉闷声响还有人们的小声言语同时传进了杜明翰的耳中。
杜明翰皱了眉,自语道:“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斗殴?”
旁边一位老人听见了身边有人低语,回头打量了杜明翰一眼,摇头说道:“这哪里是斗殴?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杜明翰没回话,只是轻轻招手,身后两位黑袍男子立刻跟了上来,一左一右护住少年,竟然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青石路面上,老乞丐弓着身子,无助地倒在地上承受着暴力的攻击,气息越发地紊乱,原本凌厉地眼神慢慢弱了下去,竟透露出几分无
奈,几分悲凉,还有一丝不屑。
“咳咳……嗯……”老乞丐似乎是支撑不住了,粗重的喘气声不时伴随着一声咳嗽,还带着水音,仔细一看,乞丐嘴边竟有了一滩血渍。
那几名青衣恶厮也终于停了手,互相交换了眼神。
先前那位长恶人痣的人向前跨了一步,一脚蹬开老乞丐,露出乞丐压在身下的那只手……老乞丐的手里竟篡着一块圆形彩玉。
几个恶厮脸色均是露喜色。
猥琐小厮也慢步走上前,一脚踏住老乞丐的胳膊,伸手抓住五彩玉,想要拿走。他脸上的笑容刚堆起来,又立刻沉了下去,阴狠地看着老人,哼道:“贱骨头,抓那么紧干什么?这种东西不是你能有的,说不定还是偷来的,快点放手,不然……”话没说完,眼神却是一狠,脚下用力碾住乞丐的胳膊,来回磨了两下,一只手扣住乞丐的指头,硬掰了起来。
人群中更是躁动纷纷。
“太过分了……这也太过分了……”路人们眼中有愤怒,也有麻木,几个不忍心看的甚至撇开了头。
那小厮久久掰不开老乞丐手指,心中焦躁之余不免有些羞恼。
本以为一个贱老头被打了这么久,别说有没有力气,恐怕连气都喘不完整,谁知道这手劲却这般大,竟然搞得他下不了台!
恶厮心中羞怒急躁,顿时恶向胆边生,猛得从身边抓起老乞丐掉落的破碗,高高举起,准备一举砸开老乞丐的手。
正当猥琐恶厮心中凶气达到极致时,一声爆喝炸响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