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所大学来说,整十年、整百年的校庆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迹。大楼、大师和大爱;校训、校歌和校徽,全都汇集着学者的思想碰撞,大师的真知灼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正是每一所大学所肩负的历史使命。校庆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记住校园的文化和大爱,大学的精神和正气,源远流长,绵延永存。
终于等到这一天,一年一度的校庆,在最美人间五月天!
刚刚走进办公室的秦岭,看到一个人正在哭。
“白玫?你怎么了?”秦岭犹疑着,有些好奇,出声问道。
“我的裙子……”
秦岭不慌不忙地听她讲述事情的经过,不插话、不打断。
“早晨赶地铁的时候,人太多,不知道是谁一直挤我?车门关上的时候我装衣服的袋子被电车门夹住了。里面的衣服和鞋都是校庆晚会上要用的。可我才刚刚发现它们全都坏了,连鞋也被挤坏了。现在让我到哪里去弄一件演出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我只能放弃了……”
“怎么能放弃呢?你不是花了很多时间准备吗?”
“可是……”
“你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舞蹈,独舞。”
“舞鞋我是没有。不过,我这里有这个。”秦岭拿出那条红裙子,精致的包装还在,看起来就像时刻准备着要送人的。
“这是?”
“本来就是要送你的。打开看看吧!看看能不能穿?”
“送我?可是我……”
“不要推辞。快看看能不能穿,你不是还有演出吗?”
“嗯。谢谢!”白玫打开包装,眼前的景象足足让她惊艳了好几秒。红裙效应立刻抓住了她的眼球。
“秦老师!这……”
“能穿吗?”
“能的。”
“那你穿上试试吧!我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
“可是,这里?”
“哦,我先出去,你试试吧!”
“嗯。”
当白玫穿上了红裙子再度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秦岭愣了好几秒。“明艳动人!”秦岭打量着面前的人,眼中带着赞许,夸奖的话脱口而出。目光移到对方的脚上。“没有鞋。”口中喃喃自语。然后,他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你能光着脚跳吗?我说舞蹈。”
“不穿……鞋?”
“嗯。我觉得鞋是多余的,这样就很美,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真的吗?”
“嗯!会是最惊艳的!”
“谢谢你,秦老师,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谢谢你,秦老师!”
“嗯。你的感激我收到了。快去准备吧!”
“嗯!”
秦岭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温和亲切,循循善诱。
台上的舞者,明眸皓齿,冰肌胜雪,明艳动人。白玫白玫,人如其名,她像一朵婀娜多姿的白玫瑰,在阳光下悄然盛放,仿佛能够听到花开的声音。她,舞步灵动,裙裾飞扬,每一个转身都如红莲盛绽,在白冷的灯光下,红裙效应乍现,一舞惊鸿,瞬间吸引住全场的注意力。张扬灿烂的红,绚烂到极致,艳惊四座。
美人旋舞,步若莲花。在她微笑流转的眸光中清晰地印刻着一张脸,那人正是秦岭。一场烟花过后,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年轻貌美赤脚跳舞的红裙女老师,她的名字叫白玫,白色的玫瑰在红色的花海里灿然怒放。白玫瑰在音乐声中旋舞,代表着纯洁高贵天真纯爱。
她如莲花般的舞步还在次第绽开,他却已经悄然离场。她的脚下开出花蕾,心里埋下种子,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可是,她还不知道——你种下一颗种子,长出的不一定是苹果,很可能会是苦瓜。
这一天,这一夜,秦岭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因为,他,又想起了妈妈。在繁华的夜空里,看烟花湮灭于星海,孤独地转身,没入了黑夜。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别人的喧嚣更加衬托出他一个人的寂寥。这就是此刻秦岭的心情——说不出的寂寞。
身无长物,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形单影只,孤孤单单地来,孤孤单单地去,像一缕孤魂,游荡人间。自始至终,孤身一人,何尝不也是一条单行道?
秦岭拖着疲惫的肉体,打开了一扇门,放下钥匙,身心俱疲。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齐铭灿看着一部纪录片——《九死一生的灰鲸迁徙》。越是在心情低落的时候,越是想要被某种与之相似的情绪所包围。然后,内心的情绪和周围的气氛融合了,是一种悲伤的基调,形成了一种叫作脆弱的感情,像是一颗玻璃心,轻轻一碰,碎得四分五裂……
……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整间屋子静得诡异。
……
银幕上闪着森然的白光,黑暗里,照得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侧脸轮廓格外清晰深刻,若隐若现……
……
视频播放完毕,屋子里依然没有人说话,寂静无比,呼吸可闻。
……
“秦岭叔叔,你在哭吗?”秦岭怀里的小人,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
……
“没有。”秦岭否认。
“大人不可以说谎的。”齐铭灿的童声在黑暗里异常得清脆响亮。
……
“别说话,好吗?”秦岭哽咽着对齐铭灿说。此刻的他,不想说话。
“嗯。我会陪着你的!”懂事的齐铭灿安慰着对方。
“每一个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动物。她们甚至敢于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最宝贵的生命。”秦岭触景生情,喃喃自语。
齐铭灿却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嗯。灰鲸妈妈好伟大!好感人,我也想哭……”
“可是……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懂她们的这种爱!”秦岭用一种痛彻心扉的语气说着这句并不算很长的句子。
“秦岭叔叔,你说小灰鲸能活下来吗?”
“一定能的!”
“嗯。我也希望灰鲸妈妈和小灰鲸能一起活下来。”
“连没有语言的生命都如此舐犊情深,又何况是人?”
“秦岭叔叔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它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阿拉斯加的。”
“嗯!”
“关了吧。”
“哦,好。我先去开灯。”齐铭灿站起来就要去开灯。
“别开灯!”秦岭突然制止对方的行动,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得突兀。
“秦岭叔叔,不是不喜欢黑暗吗?”
“嗯。”
“那为什……”
“过来。”秦岭一把将齐铭灿抱进怀里。
“秦岭叔叔?”
“别说话。好吗?”秦岭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像是害怕会失去一样。
无言生命间的战争,更显残忍和凄烈。亲眼见证了虎鲸猎杀灰鲸及其幼崽的过程,心中的悲伤和难过无法言喻,全都化作揪心的泪水,止不住地无声流淌。无声地厮杀,加入见证者的情感,更显悲壮和震撼,秦岭难过得无法忍耐。那些无言生命所彰显出来的爱与顽强甚至是人类所不能及的。
没有亲临现场,无法真切地看清蔚蓝的水面下到底在发生什么?甚至不忍去想象那是一场怎样残忍的杀戮?心灵上的恐惧更让印入心底的这一幕变得面目狰狞,不忍直视。蔚蓝的海水被染成了无边无际的血红,即使是透过电视机观看也是触目惊心。原本温馨的母亲节变成了惊悚的噩梦。“蒙特雷湾”,成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很多事情,单纯的听说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此时此刻,秦岭的脑袋乱成一片,被很多不好的情绪充斥着。黑暗里,那些隐藏的东西在无声地疯长,敲击人性,拷问灵魂。
“我喜欢这种史诗般悲壮的纪录片。”秦岭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齐铭灿好奇地问,是一种只属于孩子的天真。
“因为,它能——唤醒人性!”秦岭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声音很小很细。
是的,它唤醒了秦岭心底已经死亡的爱。
“秦岭叔叔!我听不太懂你的话。”
“你以后自然会懂的,不急。”
“哦……”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秦岭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刹那之间,房间内灯火通明。光明出现的地方,又恢复了生活本来的面貌,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又恢复如常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只是因为人少而显得空荡荡的。
秦岭如常地陪着齐铭灿,看着他学习,陪着他吃饭,和他一起聊天。
“刚刚铭灿都看到什么了?”
“在场的人说只要她放弃小灰鲸,自己可以很容易地逃生。可是,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放弃自己的孩子!灰鲸妈妈很伟大,她是一个战士!”
“还有呢?”
“小灰鲸也很勇敢,一直没有放弃,游到了浅水区。”
“还有呢?”
“虎鲸好坏!要吃掉小灰鲸。”
“还有呢?”
“嗯……”
“虎鲸妈妈一直在教自己的孩子学习生存的本领。所以,灰鲸母子才有逃生的机会。孩子需要跟着父母学习,需要他们教会自己生存的技能。父母是孩子模仿的范本和追逐的榜样。每个孩子都需要爸爸妈妈的陪伴和爱护……”
“嗯。”
“即使在故事中你觉得虎鲸很坏,是施害者,但它们也一样疼爱它们的孩子。对于任何一种生命来说,母爱都是一样的。所以,有时候即使妈妈没有时间陪伴你,会责骂你,甚至会打你。但她都一直深爱着你。你,明白吗?”
“嗯。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
“好乖!”
“秦岭叔叔,我们学校要举行文艺汇演。我也参加了,到时候你能来看我的演出吗?”
“好啊!”
“那我们说定了,拉钩!”
“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