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荣臻把手中的?棉垫子朝着顾夕谨面前递了递,笑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父亲,也不知道这父亲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只是想着你一个姑娘家受不得冷,所以出来的时候,才带了一个棉垫子。”
纳兰荣臻的话,让顾夕谨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感动起来,像是赌气一般的把棉垫子从纳兰荣臻的手上抢了过来,用力的铺在石凳子,然后转身面对着纳兰荣臻坐了下去,恨恨的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坐在石凳子上?!”
纳兰荣臻脸带宠溺的看着顾夕谨:“我虽然是你的父亲,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也不知道我的性子,因此按照你的性子,应该不会让我进屋,但是我来到这里见你,自然是一定要和你说话的,因此,就只能是你出来了。”
纳兰荣臻一边说一边看着顾夕谨:“若是你立刻让我进屋子去说话,反倒让我失望了。”
“……”顾夕谨怎么也想不到纳兰荣臻竟然是这么一个明察秋毫的,竟然把人心揣摩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成了精的千年老妖怪!
纳兰荣臻见顾夕谨脸色臭的难看至极,顿时心中越发的高兴起来:“我想着,你既然是我的女儿,总不至于笨到这个份上才是,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顾夕谨突然发现,在纳兰荣臻面前,她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纳兰荣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对方放低姿态笑脸相对,你倒是不好发作了!便是心中有许多不满,也只得埋在了肚子里!
“你让老五告诉我,让我过来见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纳兰荣臻的声音十分的亲切,满是慈祥,“若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我,在这个大乾,若是连我也办不到的事情,想来能办成功的也没几人了。”
纳兰荣臻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自信,还有那种久居高位上的居高临下。
顾夕谨看着纳兰荣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多年,就没有过继一个孩子么?若是没有找到我,你就打算这样绝了子嗣么?”
顾夕谨把这两句话说出口,顿了呆了一呆,她什么时候,竟然受了纳兰荣臻的蛊惑,问了这么一个戳人心肺的问题,连基本的戒备竟然都放了下来。
纳兰荣臻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夕谨,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既然不是自己的血脉,过继了来又有什么用?”
“……”顾夕谨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想不到纳兰荣臻竟然想的这么明白,想要再说几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闭上了嘴。
纳兰荣臻含笑继续解释:“是人家的儿子,便始终的人家的儿子,我在活着的时候,或者他能安分守己,万一哪一天我两眼一闭走了,他还能不记挂着他的父母,与你到时候让他们鸠占鹊巢,不如现在就堵了他们的路!”
“……”顾夕谨发现这个纳兰荣臻的思想,已经超前到了连她也不能企及的地步!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还是讲究生下儿子,承继烟火的时代,她竟然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地方,听见了这种高论,这岂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纳兰荣臻看着顾夕谨一脸愕然的模样,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你看,当初幸亏没有过继,否则你回来了,而我的那些个财产却已经给了别人,岂不是更加对不起你……”
“……”顾夕谨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难不成纳兰侯爷就不怕我是一个白眼狼?”
“不会!”纳兰荣臻连想也不想就开口,“我的女儿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
“你就不怕我是假的?”顾夕谨终于在纳兰荣臻强大的气场下,慢慢的找回了自己。
纳兰荣臻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顾夕谨许久,突然嘴角一勾,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那笑容,让他的脸,霎时间精彩起来:“不可能!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我这么一个精明的人儿,你怎么可能会不聪明呢?!”
顾夕谨无语的看着纳兰荣臻,也不知道纳兰荣臻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这种自信?!
他可知道,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顾夕谨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顾夕谨了?!
“这个给你。”纳兰荣臻把手伸到顾夕谨的面前,手心上放着当初独孤傲天从顾夕谨身上抢去的那块玉环。
顾夕谨疑狐的看着纳兰荣臻,那眼中全都是疑问。
“这个玉环是我当初送给你娘的。”纳兰荣臻的声音有些遥远,“这是当初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你可以仔细瞧瞧,在玉环的里面,刻着你娘的闺名。”
顾夕谨顿时好奇起来,当初柳姨娘把玉环给她的时候,她也曾仔细的瞧过,根本没有看见过纳兰荣臻所谓的玉环,难道说纳兰荣臻手上的这个,跟本就不是她原来的那一块?!
“拿着。”纳兰荣臻又朝着顾夕谨面前递了递,“也算是一个念想。”
顾夕谨默然的从纳兰荣臻的手上拿起玉环,仔细的瞧,却发现者这块就是当初独孤傲天从她手上强的玉环,按照纳兰荣臻说得法子,用手很仔细的在玉环的内壁上面的摸着,只是着手处,一片光滑,并没有纳兰荣臻所说的柳姨娘的闺名。
纳兰荣臻看着顾夕谨一脸郁闷的模样,忍不出笑了:“你举起来,对着月光,细细的看。”纳兰荣臻继续指点道,“这玉环的中间有一条黑线,这条黑线有些粗糙不平,这名字就刻在上面。”
按照纳兰荣臻的描述,顾夕谨终于在玉环上找到了柳姨娘的闺名,果然是隐蔽到了极点。
“是不是觉得这个玉环品相不好?”纳兰荣臻一直占据了话语的主动权,那一脸慈祥的模样,让顾夕谨暂时的忘记了世事的纷争。
“是。”顾夕谨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对玉石多多少少是有些认识的。
俗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她身为安南侯府的太太,玉石也算是见过许多了,自然而然,这玉石的好坏,也就懂得一些。
柳姨娘给她的这块玉环,不论品相还是质地都只是一般,这也是当初柳姨娘给她之后,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
纳兰荣臻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娓娓的叙说着当初他和柳姨娘相遇相识相爱的一切。
这段故事,顾夕谨当初在柳姨娘的口中听过一遍,现在又从纳兰荣臻的口中听了一遍,两人的讲述基本差不多,偶然就算是有一些小出入,也无关打紧。显而易见,当初的那一段故事,在两人的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份量。
只是从柳氏进府之后,两人的故事就开始大相庭径起来,纳兰荣臻的故事和柳姨娘的故事,两者相差甚远……
果然不论如何,爱情这种东西,只能远观不能近玩!
纳兰荣臻或许已经憋的许久了,这说起来,竟然是絮絮叨叨的,和原先的精明干练,就恍然如两个人一般。
终于,在顾夕谨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纳兰荣臻终于把他那个凄美而又哀怨的爱情故事讲完了,最后总结道:“当初我若是知道娴儿已经有了身孕,不论如何都不会让娴儿出门的。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和她天人永隔,也不会和你……”纳兰荣臻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只是神情一片哀戚。
顾夕谨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可是脸色却已经有些不好了。
若是知道娴儿有身孕定然不会让她出门,没有身孕就能够到让一个孤身女子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出门吗?
这到底是什么混账的逻辑!
纳兰荣臻见顾夕谨的脸色突然之间又不好起来,心中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见顾夕谨不说话,院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便再一次打破了院子的沉寂:“能不能让我拜祭一下你娘,我们到底也算是夫妻一场。”
顾夕谨并没有阻拦,起身引着纳兰荣臻朝着后院走去。
顾夕谨才转身,就看见张五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推着轮椅朝着后院而去。
顾夕谨的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走过去,轻声道:“张五爷,纳兰侯爷交给我便是。”
顾夕谨的这一声“纳兰侯爷”出口,顿时引得了张五的白眼,还有纳兰荣臻一脸的失落。
“我娘不喜欢见外人。”顾夕谨见张五抓着轮椅的背,不肯放手,顾夕谨轻声的解释了一句。
这不解释倒也罢了,这一解释,张五的脸顿时铁青起来,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是外人?!我……”
“老五,就让夕谨推着我去吧,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不会有事的。”纳兰荣臻开口阻止了张五,扭头看着顾夕谨道,“夕谨,辛苦了。”
“不辛苦。”顾夕谨抓住了轮椅的背,推着纳兰荣臻朝着后院走去,“我娘在大胤的时候,基本不见外人,便是顾衍生也很少见,她总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连院子门都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