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就在辗转反侧的不安中度过,三个人各自躺在自己三尺的自留地,那是自己唯一不变的地盘,天马行空的想着各自的心思,做着各自的梦,恐惧、冰冷、温暖、紧张、害怕、不同的梦境。
现实的生活经常来点梦境来打发遇到的不可避免的困境,是最方便和最便宜的解压方式,虽然有时候可能是噩梦,可当噩梦醒来,会将现实中的恐惧感拉低。
英子睁开眼,窗外已经大亮,小区里依然很安静,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发现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不在了,才想起来,昨晚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郭铁没有回到床上来。
浑浑噩噩,一夜胡思乱想,又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一睁眼就忘记了,弄得没睡好,超级没精神;眯着眼慢慢地坐起来,转个身,脚在床边左右地摸索,套上了拖鞋,趿拉着脱鞋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打开门,走进去,坐在马桶上,眼睛还是闭着的,解决完了,又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走到镜子面前,慢慢睁开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明显的耷拉在眼皮下,脸色超级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趴近了镜子,又看;“唉”,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拿起台子上的洁面乳,开始打理这张脸。
郭铁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沙发上躺着,身上盖着毛毯,应该是英子看他睡着了,怕他着凉;沙发上睡得不舒服,也不解乏,一睁眼,脖子,肩膀,老腰,都是酸酸的,脑子却是清醒的。
英子昨天没问出情况,他一直惦记着这事;也突然发现自己对待秀丽的感情有点说不上来,像是夫妻?不是。像是恋人?现在不是。用兄妹来说,可能更合适,牵肠挂肚的放不下,除了英子的女人,还是从来没有的感觉。
自己都觉得奇怪,却没有说清楚;世间什么样的怪事都有,面对生活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也会突然变得冷淡,没有话说,却没有妥当的理由;对待一个刚闯进自己生活的陌生人能无限量的好,却也没有妥当的理由;生活也许就是这样,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却又是这样无厘头;想得太多太麻烦,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想了,郭铁自己对自己说。
从沙发上坐起来,定了定神,到卫生间排毒、洗漱;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往卧室里望了望,英子还在睡着,有沉沉的呼吸声;关上卫生间的门,才开始折腾,怕动静太大,惊动了英子。
收拾妥当,冲了个澡,然后悄悄地走进卧室,拿出干净的衣服,穿上,轻轻的带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拿上车钥匙和手包,走出门,用钥匙插在锁孔里关的门,这样没有响声。等走到了楼下,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楼道口,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才又向车库走去。
这个时候才五点,天都还没亮,开车,打开车灯,去市里。
英子从卫生间出来到客厅,才发现郭铁已经不在了,沙发上的毯子堆在沙发的一角没有整理,她转头看了看门口鞋柜,就知道,他又出去了;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去,往毛毯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电视里正放着《舌尖上的中国》,电视里的那位当地的有名望的鱼把头,刚从海里打捞出的大活鱼,正在他女婿的手里摆弄,变成今晚的大鱼宴;就见他宰杀以后,在快刀下片成花,当锅里滚烫的热油趟过片成花的大鱼,那浮起的油烟,看着都香,英子看着一点也没有胃口。
郭铁把车开到了宾馆,才发现来得是不是太早了点,宾馆的灯都还没亮,一片静悄悄;上去敲门,敲醒了娘俩,反而影响了她们休息,在楼下等着,太无聊;这出家门一刻的果断,这会却像扎了钉子的车胎,越来越松软。
好吧!既然来的这么早,又不能上楼,回家也不太可能,想了想,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锁上车门,去附近的露天广场转转,那里应该有早起的大妈大爷们,在跳广场舞。
还没有到六点,天是麻麻亮的,不敞亮,昏暗的静寂正如郭铁藏着的心思,怎么都不够痛快;广场已经很热闹了,早起睡眠少的大爷大妈正热情洋溢的活动着,看到他们想到自己,接近暮年的自己,是否也加入他们队伍,一边带着孙子,一边过着自己幸福的老年生活;孙子,想到了孙子,郭铁叹了口气。
长叹一声,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看着身边喜笑颜开的这些暮年老人,像朝阳灿烂,自己活得却这么纠结和不快乐。怎个孩子才是硬道理,对自己有个交代,对父母有个交代,只是对英子?哎,每次想到这里郭铁就纠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应该就是这种感觉,怎么能绕出这个弯弯呢?
时间很快,大爷大妈开始摆出撤退的架势,郭铁看了一下手表,快七点了;是啊,这些牵肠挂肚的老人们恐怕是要赶回去,给儿孙们做早饭或是菜市场了吧!想到自己在家的时候,这个点,爸妈也都把饭菜端上桌,等着他起床吃饭了。想到这,觉得自己很不孝,到现在也没能给老人一个结果,让他们踏实的安度晚年。
郭铁站起身,拍拍屁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回走,走到宾馆,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敲醒睡着的娘俩也不会有大问题,起来太晚,也会错过宾馆的自助早餐。
一路忙碌着的人群,看着都是这样的惬意,好像生活只和他一个人过不去,看什么都不爽。
宾馆的早餐厅已经热闹起来了,早起的已经吃了;郭铁没进电梯,人多,直接安全通道上了三楼,站在门口又犹豫了,是敲还是不敲?自己暗笑了一下,估计儿子就是这样让他给犹豫走的,太婆婆妈妈的。
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动静,又轻轻地接着敲了两下,生怕不是叫醒是惊动了她。模模糊糊地听到屋里郭毛的声音,“妈妈,妈妈。”是毛毛的声音,怎么回事?没把秀丽敲醒却把郭毛吵醒了。
“毛毛,让妈妈给叔叔开门。”郭铁说了好几遍,却只能听到郭毛的声音,后来变成毛毛嘤嘤的哭声,怎么回事?秀丽怎么了?
郭铁赶紧冲到楼下,和服务员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听到的情况,让她赶紧一起上楼开门;几乎是一起冲上楼,服务员用磁卡刷开门,郭铁冲进屋子,毛毛已经哭得不行了,秀丽眼睛是睁着的,身体看上去很虚,想起来但是抬不起身子,超级不舒服的样子;赶紧用手搭在额头试了一下,滚烫滚烫的,郭铁大声说:“高烧。”
“赶紧带她去看看吧!”服务员一边安慰着渐渐不哭的毛毛,一边说。看到屋里没有情况,也放了心,问需不需要帮忙,郭铁婉言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客气地招呼走服务员,走到秀丽的身边又摸了一下额头。
“我先给你烧点热水喝,”边说便抱起趴在秀丽身上被吓坏了的毛毛,“不要害怕,叔叔在,妈妈生病了,一会叔叔给妈妈吃点药就好了。”
毛毛在怀里安静了下来,突然用手抱住了郭铁的脖子,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温暖,喜悦,怪怪的感觉,喜欢又很压抑。毛毛是怕他走了,看着妈妈和平时不一样的样子害怕,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太明白生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怕的只是,妈妈怎么没有搭理他。
放在桌台上烧得热水一会儿就开了,郭铁也已经给毛毛穿好了衣服和鞋子,让他自己一边玩,毛毛也很懂事,看出了叔叔要照顾妈妈,很安静,趴在床边看着躺着的生病的妈妈,大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不安,妈妈在就是最安全的港湾。
“你喝点热水,再坚持一会,我去买点药,带毛毛吃点东西,然后再带你去医院。”郭铁把开水倒进杯子里,用另一个空杯来回地荡,让水温降低的快一点,好让秀丽能喝下去。“你怎么会发烧?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秀丽没说话,没有力气,也不想告诉他;郭铁也并不想马上知道答案,只是向秀丽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让秀丽喝下去一杯热水,帮她重新盖好了被子,然后又抱起毛毛,对着毛毛说,“和妈妈再见。”又看着秀丽补上一句,“我们一会就回来,你坚持一会。”秀丽那双无神的看着郭铁依然不说话,半天才眨了一下眼,疲倦得眨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郭铁会意,带着毛毛,拿着房卡出了门。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艰辛,只有体谅她,体贴她的男人才能注意和关心到;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一直不生病,想到平时自己发个烧,都会和英子撒娇耍赖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看了眼怀里这个无助的孩子,想保护这娘俩的欲望火山喷发一样的往外冒,不可抵挡。
每个人的迷茫都是心的迷茫,不认识自己和那颗不确定的心,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