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日乃百里府大公子与江府千金成亲之日。
百里愁与江幻儿青梅竹马,可她一直待他如亲哥哥,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这门亲事如何也退不得了。
幻儿静静坐在铜镜前,一双明眸恍忽略带几丝忧愁,江母拾起台上绿檀木梳为她梳发挽髻,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幻儿只是轻抚着手中那刻着“念”字的清绿玉坠,将它戴在颈上,只是心中所想的人终究不是百里愁。
她着一袭深雅红拖地长裙,芊芊细腰束以酒色带丝,腰间佩戴玫瑰香包,浑体散发淡淡花香,肩上露出白皙颈项与那线条唯美锁骨,几缕青丝垂在胸前,面色如那出水芙蓉,清新不俗,再施以淡粉胭脂,更添了几分娇艳姿色,双唇轻抿朱丹,红艳若滴,却不曾向上扬起,青黛娥眉间轻贴樱花瓣,额前戴着镶珠金蝶凤钿,云髻雾鬟两旁斜插玛瑙流苏金步摇,高雅美人髻上插着白玉凤头簪,一对红珊瑚坠挂在耳垂上,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好一个仙姿佚貌女子。
江母为她盖上喜帕,牵起她那肤如凝脂般嫩手,“幻儿,娘知道你的心思,今儿大喜日子,哭丧着脸不喜气。”
出门去,迎亲队伍早已从巷头排到巷尾,乐声清脆沁人心,红妆铺地,饰以玫瑰,满城花香漫天飞旋,恍若步入花海深处,青翠树上系看红绸丝带,随风摇曳,一派喜色景象,官兵个个身着大红喜服,舞娘手提花篮静候在两旁。
此乃锦荣城百年来最盛大的婚礼场面啊,无数男女老少赞叹不已。
骑马之人乃今日新郎百里愁,头戴束发银冠,一袭暗红色交领长袍红装,腰间紧束红宝石镶金宽腰带,高挑身躯威风凛凛,更显庄重大方,两叶剑眉下一双深邃迷人寒星眼,相貌完好,美如冠玉,人人皆称乃潘安再世也,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
全城人皆称两人乃天造地设一对,女有貌,男有才,那百里愁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回眸一笑,不知多少少女为之倾心,惊羡于他那缓笔立就的才华,倾覆于他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人皆叹不知江幻儿是修了几世福气才有幸嫁与他。
她微步上轿,却不曾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任它满城人的羡慕与嫉妒,任然轻抚颈上那玉坠。
百里愁嘴角微挑,与江府道别之后,令轿夫起轿,两面开道锣鼓喧天,迎亲一行人踏上归途。
等花轿抬到了百里府大厅门口,放炮仗,舞娘撒花,由一行人挑深红灯笼前往开路,一位伴娘搀扶着江幻儿,两个伴娘轻拉她的裙摆,踩着红毡,珊珊而行.
百里愁站在天地神案前,手持弓箭,三箭定乾坤,然后江幻儿过火盆,跨马鞍,接着是拜堂,一人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她小心翼翼地随伴娘牵引,不敢出任何差错,只恨那不争气的泪水终于下落,滴在冰冷的手上,她不禁心里一颤,也只好静静坐在婚床上,伴娘道:“新娘子静等即可,待新郎官招呼宾客敬了酒之后,我等便来撒帐闹洞房。新人不闹不发,越闹越发!”说笑着轻扣上门便出去了。
幻儿又轻抚那玉坠,“段念,你究竟去了何方,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六年之约了吗?我已长发及腰,却不见你十里红妆,今日即为人娘子,是否唯有一死以表我心未曾变!”正寻思如何自杀时,门被轻推开,探出一个头来。
“幻儿!”原来是沧清月。
江幻儿,百里愁,沧清月自幼便认识,一起上学识字。幻儿心中深知清月喜欢百里愁哥哥,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今日却成了百里愁的新娘,不知以何颜面去面对清月,只希望她不记恨才好。
沧家不幸,沧父连遭参本,下月即将远调,她们相处时日也不多了。
“清月,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百里愁哥哥的新娘子啊!”清月拉着幻儿的手,“希望你幸福!”那后面两个字说得如此语重心长,眼神中晃过几缕忧愁。
“清月,帮我逃走,好吗?你知道的,我本人是不愿意嫁给他的,我是无奈的!”她站了起来,揭开喜帕,望着清月,着急得掉下了眼泪。
清月低着头,两眉紧皱,缓和片刻,笑着说:“我和你一起去徒门寻段念哥哥,可好?反正我也不想呆在这锦荣城了,想出去走走,闯一闯!”
两人相拥,笑起来,一起坐在婚床上开始密谋。
“你我二人逃走,百里府和江府怎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来寻,而且江府也会受牵连......”清月想了想又说,“不如--咦?江洋采花大盗专捆绑新婚少女,只留下一枝枯梅为证,我们只好嫁祸他们了!”
“怎么可以这样害别人呢?不要。”幻儿嘟着嘴摇摇头。
“那你就做你的百里少夫人吧!”清月甩开幻儿的手,起身要走,幻儿一把拉住她,抱着她,说:
“好,好,都依你,只要离开这里,什么都可以。”两滴泪水轻轻滑落,清月心疼得抚着幻儿的脸颊,不禁感叹,“曾那么坚强的你,今儿怎那么多愁善感?一下子憔悴了好多......”
清月从长袖中取出一枝枯梅摆在婚枕之上,牵着幻儿的手蹑手蹑脚地跑出婚房,趁着人多又混乱,清月带她翻后花园墙逃出百里府。又急忙换上男装,找了棵大树将婚服埋掉,只留一些金银首饰以待日后变卖换些盘缠。
临近河边,两人匆匆洗掉脸上的容妆,束发佩剑,挽手向前,至此踏上不归途。
“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带幻儿逃出来。”清月扣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一时的嫉妒,做错了什么,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百里愁哥哥,可是,就是不甘心看着她成为他的新娘,看他将她拥入怀里。
此后,江洋采花大盗劫走江府千金之事在整个锦荣城传得沸沸扬扬,只可惜了那百里愁公子再也没有笑过,四处派人打听沧清月和江幻儿的下落,半月了也无下落,整日眼神恍惚,不是饮酒便是作诗以寄相思之苦,一日再取出那一枝枯梅观望,愤袖摔杯,拾起桌上宝剑,奔门而去,只留下几字:若寻不得幻儿,此生誓不归还!
不知这一去,几时能归家,能否把人寻得,即便寻得,那是否又属于自己,那还会是原来的幻儿吗?不知道这一切结果究竟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