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只是在附近转转发散下,只胖子跟着就行,你们都散了吧,该做啥就做啥。”
第二天用过早饭,苏默溜溜达达往外面走,胖子和何二小姐二话不说,当即凑了过来。石悦则大声招呼着,集结了十个家丁跟上来。苏默便连连摆手,皱眉说道。
石悦脸现迟疑,有心争究,但在苏默凌厉的眼神下只得作罢。何二小姐却是不吃那一套,小脑袋昂着,微微一转,将后脑勺对着某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无视的架势,让苏默瞪着眼半响,很有扇上一巴掌的冲动。
只是想法终归是想法,苏默能想象的到,若是当真自己有所异动的话,那天下午恐怖的景象,必然就会立即再次重现。
所以,他瞪了半天的眼,最终还是明智的放弃了那个危险的念头。悻悻的转身之余,却没发现,半侧着脸的何二小姐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小七,你也在家留着吧,不用跟着了。”转头看见拎了个提篮的小七跑了过来,苏默淡淡的随口吩咐道。
小七一怔,摇头道:“可我是公子的书童,公子出门岂可没人伺候?”
苏默哂笑一下,抬手揉揉他头:“伺候什么,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再说了,没见有人比你更迫不及待的准备随时伺候我吗?”他口中说着,眼珠儿转了转,眨了又眨。
小七一愣,随即便露出恍然之色。眼神儿往何二小姐那瞄了瞄,略一犹疑,最终还是点头退下了。
做下人要有眼力劲儿,何二小姐为了留在苏家,闹的那叫一个欢实,苏韩两家又有谁不知道的?眼下这场合,似乎、貌似、好像确实自己不方便跟着啊。
至于说胖子随便,那家伙被公子明令,非必要不得靠近十步以内,倒是自己这个贴身书童又无法比的了。
他这里默默想着退下了,那边何二小姐却是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
这混蛋说的什么?随时准备伺候他?还迫不及待?自己是按照约定,要跟着他好找出江湖败类的好不好?这混蛋竟然想拿自己当丫鬟使唤,真是太可恶了!
“眯眯眼,你……”何二小姐柳眉倒竖,有变身的兆头出现。
苏默啊了一声,随即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道:“哎呀,怎么何姑娘在这儿,真是好巧啊。”
何二小姐顿时一窒,满蓄的气势刹那间泄了一半儿,这憋得。但随即又是大怒,这个混蛋什么意思?感情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他竟现在才看到?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姓苏的,你是不是又想打架?”何二小姐开始磨牙,眼中有危险的光芒闪现。
苏默一脸的迷茫,惊讶道:“这是从何说起?”
何莹怒道:“你敢说没看到我?要是没看到我,你刚才那话说的谁?又是谁那什么,伺候你的。”
苏默眨眨眼,随即似乎恍然大悟,捶胸顿足道:“误会,这真是误会啊。我说的伺候我的人,当然是胖子啊,怎么可能是何姑娘呢对不对?何姑娘是什么身份啊,客人嗳。哪有让客人伺候主人的道理?哎呀,莫不是何姑娘你……”
口中说着,眼神带着惊疑,不停的在何莹身上踅摸来踅摸去,欲言又止的。
何莹便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只觉的那眼神似乎带着某种热度似的,瞄到哪里,身上对应的部位就火辣辣的,不由又羞又怒,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左右不得劲儿,只恨恨的跺跺脚,当先冲出了门去。
众人看得大乐,齐齐憋着笑,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韩杏儿也是莞尔,冲着苏默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摇摇头转身先自回了。这两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付,但凡碰到一起就没消停的时候,总是要闹出些动静来。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韩妞儿心中想着,不由的就是一阵不舒服升上心头,旋即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苏默兵不刃血,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背着手一摇三摆的往外走去。临去之际,眼角余光瞄了一旁的张悦一眼,张悦便不动声色的微一颔首。
出了门,便见先冲出来的何二小姐正站在一株大树下,正恨恨的一把一把的扯着树叶子,嘴中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不过苏默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内容多半跟自己的种族啊、生死啊之类的有关。
“唉,又何至于?生命之艰难,便总有些无奈和痛苦,令人无法回避,无从逃避,只得默默承受。想必我心亦如你心,都是一般纠结。但愿能有一日,花好月圆,皆遂了意,不再如此挣扎彷徨。”
耳边传来低沉的吟诵,似诗非诗,似词非词,却又饱含着浓浓的情感,荡气回肠。
何二小姐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身子虽仍背对着这边,一对小耳朵却悄悄的竖了起来。待听到我心亦如你心,不由的肩头微微一震,一颗心便莫名的加速跳了起来。
再等到听到但愿有一日,花好月圆几个字时,不由的脸颊热辣辣的发烧起来,连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这个大坏蛋,当着别人的面儿那般对待自己,可背着人却忽然说这种奇怪的话,让人脸红耳热,心都要跳出来似的。这混蛋,什么话就不能明白着说,偏要这般云里雾里的。哼!书生便是如此,躲躲闪闪的,好生没趣!
她暗暗腹诽着,恨不得将某人埋汰到骨子里去,偏偏心中又是莫名的欢喜,只盼那声音莫要停,再说一些,再多一些。
正这般乱七八糟的想着,一颗心也跳的人慌慌的,耳边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后背都能感受到那靠近躯体的热度了,让她不由的彻底慌乱了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躲避开,却偏偏不知为何,一个身子竟而手足发软,便连动根小指头都难。
不要啊,她脸颊红的如同醉酒,心中大喊着,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渐渐的脸上红晕消退,转为一片冰霜。两只白玉般的小拳头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紧抿的嘴中,一口糯米牙险险磨碎了。
苏默站在大树前,两手温柔的抚摸着树干,一脸的痛惜。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口中喃喃道:“何其不幸,何其悲哀?无缘无故受到暴力虐待,却只能默默承受,可悲!可叹!可怜!我怜你之不幸,叹你之悲哀,颂而抚之,愿你能听之懂之,坚强的活下去。啊,树啊,你可明白我的心?”
这还啊上了…….
何莹简直有想捏死这个混蛋的冲动,合着刚才那一大堆,压根就不是对自己说的,全是冲这树去的。
怜其不幸,叹其悲哀?受暴力虐待却只能默默承受……这个混蛋,这是转着弯儿骂我啊。混蛋!混蛋!大混蛋!又被他骗了!又被他耍了!啊啊啊啊,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
何莹心中呐喊,愤怒的无以为加。
“你,说够了没?”气到了极点,反倒是诡异的平静下来了。何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啊,谁?是人是鬼?”身前正表达满心哀思的苏默,似乎被吓到了,猛的跳了起来,转头大叫起来。
是人是鬼?
何莹听到这四个字,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子气直冲华盖而上。
“咦,原来是何姑娘啊。啊哈哈,你怎么在这儿呢,这可真是,真是巧啊。”大叫声忽又一变,变成了惊喜声,何莹慢慢睁开眼,但见一张笑的狗尾巴花儿似的面孔凑在眼前,那笑容不知道的,绝对要给出“真诚”两个字的评价。
“我不是何姑娘,我是鬼。”何二小姐忽然笑了,笑的苏默猛地一种不祥的感觉升起来。同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瞬间将他淹没。
“护…….”大惊之下,脱口待要喊人护驾,便见眼前忽然一点黑影闪动,然后呯的一声,眼眶子上早中了一记粉拳。登时将后面那个驾字送回了肚中。
但觉漫天灿烂、群星闪耀之际,猛然又觉脚上忽然如同落下了一座泰山,这砸的叫个实落啊。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回荡在竹林的上空,顿时间无数鸟雀惊慌飞起。正是哀嚎与鸟鸣共振,惨叫与展翅齐飞。
………………………………………………
凤水河岸边,柳树依依,随风婆娑。凤水河奔淌不息,欢快的水声如同音符。
一艘乌篷小船系在岸边一棵树上,艄公在船头支了炉子,炉子上坐着口小锅。
小锅此时热气蒸腾,不时有鲜美的香味儿飘散开来,惹的岸上柳树下,两个正铺席而坐对弈的老者不停的吸着鼻子,满是陶醉之色。
这本是一副极恬静的闲适画面,让人不由的就会想起山中隐士图。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登时让这幅恬静的画面支离破碎起来。
“公子,是不是很痛?”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啊嘶,废话嘛不是。要不你试试?”一个悻悻的声音回道,不时还间杂着吸气声。
“唉,何姑娘也是,为什么下这种狠手?”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公子似乎沉默了。过了会儿,一个悲愤到了极点的声音响起:“闹着玩下死手啊!胖子你要记住,记住公子这血淋淋的教训。这个教训告诉我们,千万千万不要,不要试图与野生动物接近。野生的就是野生的,所谓野性难驯就是如此了。”
“啊?”胖子似乎很迷茫,“公子,你说的什么野生动物啊?这有什么关联吗?”
“笨!”公子似乎很是怒其不争,斥道:“没听过吗,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能跟蛇和蜂子相提并论的,不是野生动物是什么?”
“呃……”胖子似乎很无语。顿了下好似低语道:“那只是比喻吧,这个我懂。”
“你懂个屁!”公子显然耳朵很灵,就算是受了伤也仍然不妨碍他听到自己仆从的低语。
“你可知道,人其实也是动物,只不过是动物中的高等阶层而已。人类的始祖是类人猿,然后经过漫长的演变,无数年的进化,最终一步步才到了今天这般样子,懂?呃,算了,以你的智商,这么高深的学问只怕你很难理解的……”公子滔滔不绝的说着,最终似乎又因为自己仆从的愚钝而失望,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弈的两个老者一直在侧耳听着,待听到最后那番人类进化的言论时,不由的都是一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河岸边脚步声渐近,两老扭头看去,但见一个胖胖的仆从打扮的胖子,小心的扶着一个少年人一步一挨的走过来。
少年人显然脚受了伤,走起路来一边重一边轻。但是随着二人渐渐走近,两老却又发现,原来这可怜的少年不但脚受了伤,脸上也被伤到了。
蓬头垢面的,鼻子下有一道血痕,左眼眯缝着。仰头向这边看过来之际,那眼眶上,赫然老大的一个青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