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长途难免遇到这事那事,车老板平时可没少给派出所上供,至少混了个脸熟。小张没有为难他,接过烟随手夹在耳朵上,笑了起来:“马老板,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才半个月就遇了两回劫匪。还是上次那几个?”又压低了声音,说:“今天老胡值班,就别惊动他了。我上车登个记,打发完就是了。”
车老板怕影响生意,遇到这种事大多不愿意声张。小张虽然只是派出所的联防队员,却有经验,帮车老板省了麻烦,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但他想不声张却没那么容易,满车的乘客都等着回家,早就嚷嚷开来。
小张晃了晃手中的警棍,低吼道:“吵什么吵,不懂规矩啊!”
但争吵声还是不可避免地传进了隔壁办公室,一个身穿警服的精壮汉子从办公室探出头来,问:“小张,什么事?”
小张立马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面孔:“胡所,马老板的车又遭上劫匪了。”
“这运气。”被称作“胡所”的警察显然也认识马老板,笑着摇了摇头,“行了,这不是小事,赶紧让人都下来,做个笔录。”
小张在“胡所”面前就像个听话的乖宝宝,答应一声就窜上了客车,这才看到被反绑着双手、鼻青脸肿的两个劫匪。
拦路抢劫的案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大多数都成了悬案,被抢的财物也找不回来,劫匪当场被逮住,今天还是头一遭。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场大功劳,整个派出所顿时热闹起来,值班的民警和联防队员全体出动,押人犯、做笔录、登记返回被抢的财物,忙得一塌糊涂。两个劫匪被押下车的时候,那个板寸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卢向东一眼,目光阴冷狠毒。
红衣女郎没有损失,下车的时候悄悄往小张手里塞了一包香烟,小声说:“同志,我还有点急事,能不能先走?”
“行,那你走吧。”小张挥了挥手,那包红塔山就在不经意间塞进了他的裤兜。
卢向东也没有损失,但劫匪是他抓住的,作为重要的证人,他却走不了。很快,他就被带进了候审室。
“蹲下!叫什么名字?”小张翘着二郎腿,胶木警棍轻轻敲打着桌子。
卢向东想着自己怎么也算个见义勇为,即使没有锦旗和大红花,却也没必要像个犯人一样蹲下吧,顿时火就上来了:“凭什么呀!”
“哟嗬,你小子还挺横啊!敢一对二,平时没少打架斗殴吧!”小张一下蹦了起来,冲到卢向东面前,胶木警棍高高举起,“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会老实!”
卢向东往后撤了一步,退到门口。他早就算好了,如果小张真敢动手,他绝对不能白白挨打。这么多乘客都在做笔录,他们就是最好的见证。
“吵什么吵!”“胡所”背着手走了过来,一脸的威严。
“胡所,这小子不服管。”见到正派民警,小张立刻换成另外一副嘴脸,就如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
“你小子屁股后面挂了几坨屎,我还不知道?”“胡所”喝叱完小张,脸色缓和下来,对卢向东说,“人都是你抓住的?”
卢向东点了点头。
“胡所”这才说:“那你过来,做下笔录。”
…
进入值班室,“胡所”的脸便沉了下来:“姓名?”
反差太大,卢向东愣了一下,还是答道:“卢向东。”
“性别?”
“男。”
“出生年月?”
“1971年8月31日。”
“家庭住址?”
“官庄镇侯家集。”
“侯家集?”“胡所”微微一愣,抬起了头,“刘振武,认识吗?”
“认识,是我师父。”
“胡所”笑了,起身给卢向东倒了杯水,说:“难怪,原来是刘师父的徒弟。我叫胡世宏,刚参加工作那会在官庄派出所,跟你师父学过几招。论起来,咱俩也算半个师兄弟。”
果然是熟人好办事,这待遇立刻就不同了,连水都有的喝。卢向东也笑了:“胡所,那我回去可得跟师父好好说道说道,徒弟都当所长了,他肯定高兴。”
“什么所长啊,他们瞎叫的,就是资格老点罢了,你叫我胡哥就行。”胡世宏挥了挥手,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那两个劫匪身上的伤都是你弄的?”
卢向东赶紧解释:“不是我,是其他乘客气愤不过……”
“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动手注意点轻重。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给我听。”胡世宏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卢向东的话。当然,劫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了也就白打了,没人会为他们讨什么公道。
卢向东无端背了个黑锅,心里郁闷,但呆在这地方有点压抑,他为了早点脱身,也就不再解释,耐下性子将客车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说劫匪还有手枪,胡世宏吃了一惊:“枪呢?”
还没等卢向东回答,门就开了,一个联防队员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胡所,这还有个铁疙瘩!”
城北派出所辖区内案件多发,抓住两个劫匪,对于提高全年破案率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涉枪、抢劫那都是大案,这也会让派出所的成绩好看上很多,由此而来的最直接效果就是年终奖金能多上几百块,联防队员也会跟着沾光,所以才特别高兴。
胡世宏接过手枪,“哗啦”摆弄了两下,说:“没子弹。”
没有子弹的手枪连烧火棍都不如,卢向东这才知道板寸为什么宁可舍弃手枪而去抓匕首。当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卢向东只想着快点离开,便问:“胡哥,我可以走了吧?”
胡世宏拿过笔录让卢向东签了字,一脸的公事公办:“如果还有其他情况,我们可能还会再找你核实,最近几天,你就不要离开朝阳了。”说完,他才握了握卢向东的手,说:“今晚要值班,就不留你吃饭了。代我向刘师父问个好,改天得闲了,我去看他。”
卢向东站起身,忽然想起板寸令人不舒服的眼神,便多了一句嘴:“胡哥,我觉得那两个家伙身上肯定还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