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府办事出来,范风告别了程前,打算自己散步走回家,反正时间大把,回去早了也闲的没事干,只要赶得上午饭时间就行。
他信步由缰的走在这座五彩缤纷的城市里,深深的感受到这是一个游离于所有城市之外的城市,不管你来过几次新奥尔良,总有理由让你舍不得离开它。他来到了法属区的一条步行街道,这里的人们只漫步,不赶路,像慢镜头拍摄下的影片,几乎都可以做定格处理。对于每一个游客而言,法属区是一个追求不真实的地方,人们带着最真挚的荷尔蒙来到这里,在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中获得快乐,而后不留痕迹的离开。每个人都是如此。
尤其是这里的街头艺人。
一条街道拐角处的玻璃橱窗前,一个身着波斯尼亚风格长裙的卷发女孩在弹奏一台键盘,身旁的墙上靠着一把古典吉他。她坐在高凳上,麦克风直伸到嘴边,自己弹奏,自己演唱,浑然天成。三三两两的人们站立在她的面前,虽然观众人数寥寥,但女孩的表演热情却很高涨,就像这炙热的天气。歌声跳跃绵长,范风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他听得懂歌者的用心。都是一样为了赚钱生存,范风开始钦佩眼前这个卖力演唱的女孩了。如果自己流落街头,身无一技之长,大概也只能去火车站搬大个干苦力什么的,还是会点艺术好啊。
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于是伸手掏出了钱包,略一沉吟,一张五十美元的钞票放到了女孩脚下的帽子里,毕竟自己还是比女孩富裕一些的。女孩十分激动,看的出来,这里的人们并不富裕,大多数观众给的都是些五元之类的零钱。女孩冲着范风感激的点点头,更加卖力的唱了起来,范风也点点头,转身离去。波西尼亚的歌声送他走了好远才停止。
回到家中,几个人在忙活着午饭,糖豆儿依然在和“受气包”没完没了的较劲,魏清靠在沙发上看着肥皂剧,西班牙语的,看来全世界不光中国人喜欢肥皂剧,这一点上人类是有共识的。何楚芳在楼下洗晒这衣物,张素英在帮忙打着下手。当看见何楚芳把自己的内裤袜子拿出来的时候,范风一步跨过去抢了过来:“这个我自己来,自己来,不劳费心,谢谢谢谢!”何楚芳一呆:“紧张什么,不就是一条内裤吗?我还不至于洗条男人内裤就产生什么遐想!”
范风一乐:“关键不是你产生什么遐想,而是我。”
“脸皮厚啊,素英,看见没?你还在这呢,就耍流氓了。”何楚芳撇着嘴。
“当着面他敢这样,恰恰说明他从不背着我做什么。”张素英淡淡的笑着,一如即往。
范风心中大宽,向着何楚芳示威:“什么叫发自内心的信任?情比金坚!看见没?”
“大家抓紧时间吃饭,一会吃完了程前过来接咱们,下午的安排是,所有闲杂人等都跟着我去市区转市场,看看将要属于咱们的房子去。”
大家一片叫好,只有糖豆儿歪着头问道:“我能带它去吗?”指着地上打滚的“受气包”。
三点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刻,所有人坐上了八座的商务车。这车是程前租的,租金一天才三十美元,他自己的车可装不下这么多人。在美国租车可以说体验感超级棒,不仅手续方便迅捷,而且租金十分便宜,你只需要登记下,不出十分钟就直接开车走人,以至于大多数人不大喜欢自驾游,而是选择飞到目的地而在当地租车。这一点和欧洲大相径庭,欧洲属于铁路枢纽发达,大多数靠铁路运输,这一点去过欧洲旅游的朋友都能感受到,而美国则是地道的公路发达,才导致了美国汽车工业的更加发达。
范风开车,程前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市府发的规划图纸,边走边给众人比划。
“你们看,这里有三十七处房屋属于待售状态,其中的二十二套是严重受损,剩下的全是轻微受损,想要出售,必须先进行维修,费用大概需要三十万左右,这只是我估算,具体应该还要高出这个价格,这飓风刮得也太丧心病狂了。”程前的前期准备工作那是相当的细致,范风赞许的看了看身边的眼镜小伙子。
“这条街到头是个别墅区,一共有十五处别墅待售,受损状况不清楚,因为我还没有看过,风哥,咱们哪位是负责修缮的来着?”程前看着范风,手里翻动着厚厚的文件本。
“是你身后这位义士。”范风头也不回的指了指程前的后座。
程前回过头,看见了一脸横肉的老毛,笑着点点头:“以后这个就劳哥哥您费心了。”
老毛嘿嘿一笑:“自家兄弟的买卖,谈不上费心,别这么外气,都是分内事。”
汽车一溜烟直奔别墅区而去。
范风看着车,脑子里想着心事,不外乎还是销售以及资金回拢之类的。余光的景象突然让他心里一惊: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从踏上来新奥尔良的航班就如影随形的影子。他下意识的踩了脚刹车,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停吓了一跳,纷纷探头看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头雾水。可范风却清晰的看见了那个缠绕心头多日的谜团,原来这个相当熟悉的背影竟然是他!难怪想不起来,毕竟离开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老六,你看路边那椅子上是谁?”范风一脸平静,他把车停好,点了根烟。
许显军轻轻摇下车窗。只见对面边路一处报亭下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亚洲人,其中一个十分熟悉,可以说还是老相识了:
“怎么是他?阿涛?他怎么在这?”
还记得范风第一份到芝加哥的工作吗?在南方人开的车行洗车,这就是那个老板阿涛。从离开车行后,范风就再也没见过阿涛。范风自从许显军在芝加哥的家被烧了之后,这个人至少三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次是在电视里,另一次是在飞机场,最后一次是在法属区离家不远的街道上,这次应该是第四次了。按说遇见个把熟人不是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但现在属于非常时期,老六来这里属于政治避难的,不能不让人有所警惕。这些全是巧合吗?范风宁愿相信不是。可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呢?他实在想不通。
“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范风扭头问许显军。
许显军想了一下:“我看不用,他反正也没看见咱们,咱们走咱们的,以后撞见再说不迟。”
车子启动了,可范风许显军的心里却闹腾了起来。他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见了阿涛会如此令人不安,但隐约约有种感觉。
为什么每次在事情往好的发展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令人难以预料的转折和变故?上帝到底站在谁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