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虽只是几句话,却早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其实晖帝并非真的无情,只是身为帝王,他却不得不绝情。
或许他心中早已经不在乎那个被关在梧桐殿内的女人曾经是如何的背叛他,而他更在意的是,曾今有个女人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却至始至终没有将自己的心放在她的手中,那份懊悔是此生都难以弥补的。
“孩子,朕不求什么,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能一直都陪在他身边,这条路,不好走,一个人走,太孤单了,也太痛苦了。”晖帝抬起眼眸,无比诚恳的看着画黛,“朕尝过这滋味,不好受。朕已经欠了他母亲一辈子,朕只是希望,待朕不在了,有一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真心待他。”
画黛点点头,“我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他。”她何尝不明白楚君桓心中的孤单呢?
晖帝看着画黛,最后终于沉沉的松了口气,最后他从旗盒中拿出一颗白子,“好了,这盘棋朕已经摆好了。”
画黛低头向棋盘看去,只见棋盘上一盘布局精妙,无懈可击棋局映入画黛的眼帘。她怔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抬头看向晖帝,“父皇,这盘棋……”
只听晖帝轻笑了一声,“这盘棋,朕布了整整十年时间,自然你一时半会的也不是能说能破解就破解的了的。丫头啊,这盘棋,朕恐怕是没有办法和你一下完了,记住,关键还在于你手中的这颗棋子。”
说着晖帝将手中那颗白子放在了画黛的手中,“好好利用它,只有置身于棋盘当中,将自己变成棋局中的棋子,才能将整盘棋看的透彻。一时的输赢,不代表棋局的结局。有舍才有得。”晖帝说着,郑重的握紧了画黛手,轻拍了一下画黛的手,“好了,下去吧,朕,累了,该休息了。”
画黛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这颗棋子,心不住的颤抖,她莫名的感到一阵的害怕,为什么她会这么的害怕,总是觉得晖帝是在对她交代着什么。
画黛垂眸看着这盘棋局,这盘棋,黑子锋芒毕露,胜券在握,白子步步为营,却是险种有生,每一步,黑子都把白子逼到无路可退,可是,却总是没有将白子逼上绝路。
似乎白子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而她手中的那颗棋子就是白子的希望。只要将这颗白子下对了,白子就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操控整盘棋局。
画黛站起身,微微屈膝,“儿臣告退。”
晖帝没有应声,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那块玉佩,画黛猛然想起,这块玉佩曾在梧桐殿内见过。
“或许……她一直牵挂的是父皇您。”画黛看着晖帝,轻声道。“生生世世,只为君牵,轮回不如,红颜不负。”
晖帝一脸惊愕的看着画黛,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他终是了然一笑,“原来,原来是这样。朕,终究没有遗憾了。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
晖帝就如同着魔一般,不停的说着同样一句话。
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自古以来,帝王都被称为孤家寡人,原来他们真的是太寂寞了,也太可怜了。
画黛终究还是不知道曾经在那个梧桐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块想通的玉佩,深深的刻着这一行诗句,只是刻下的时候,心是如何的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那个人她心中的挚爱并非是她的夫君,而是晖帝。这个孤独了一辈子的男人。
只是她的眼泪却不能在他面前落下,因为她是别人妻子。一辈子永远都无法磨灭掉的。
画黛再一次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晖帝,最后转身,关上了那道厚重的大门……
那一夜,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黑压压的乌云,就好似要掉落下来一般。
画黛坐在窗前,实在睡不着,坐立难安。
“皇上……驾崩了……”
轰隆一声闷雷滚过天际,君政殿方向随即传来了洪亮有力的声音。
“皇上……驾崩了……”
那一瞬,画黛的心,突然被狠狠的捶打了一下。眼泪瞬间簌簌而下。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醉,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白天,他还好好的,不是吗?
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画黛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手中那颗棋子,她颤抖着抬起手,颤抖着看着它,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上面。
这,是晖帝下的最后一颗棋,而这盘才刚刚开始……
变天了……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皇宫陷入了一片痛哭之中……
画黛独自一人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之下,一步步的踏上了君政殿的台阶。
众位大臣皇子嫔妃,纷纷跪在大殿之外,失声痛哭。
皇后与月华贵妃则跪在君政殿内,低头哭泣着。
画黛看着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此时此刻,她如同是被孤立一般,因为她明白,这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她一步步的走上君政殿外平台之上。
所有人看见画黛,纷纷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路来。
画黛一步步的朝着君政殿外走去。
一旁的离涯见到画黛,面露惊愕。
他几乎是动用了他所有网络去追查画黛的下落,但当他终于找到断情居时,竟发现断情居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一时间没了方向。
但此时见到她时,他也安心了不少,至少,她没事。
画黛走到最前面,站在离涯与的楚玄奕中间,那个应该是楚君桓的位置,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跪了下来。
“君王侧妃沈沈氏,恭送父皇归天。”她全然不顾及在场所有人的注视,她为楚君桓守着他的位置,等着他回来。
她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静静的等着,等着他的回来。
“黛儿,这里雨大,你怀着身孕,还是去歇着吧。”离涯侧目看着画黛,莫名的为她担心着。
“王爷在正赶回来的路上,他不能及时为父皇尽孝,我就带着他的孩子,替他做他儿子该做的,礼官,这应该合乎规矩吧。”画黛并没有看离涯,只是看着前面,口吻平静冷淡,不带一点语气。
礼官微拱着身子,“如今君王爷还未归,理当有人代替,原本应该是君王妃的,但夫人如今怀着皇室长子,所以合乎情理。”
画黛点点头,“多谢。”
国丧,举国同悲。
只是画黛却怎么都等不到楚君桓。三天三夜,楚君桓即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又怎么能如此之快的从边境赶回来呢?
左丞相在晖帝牌位前,上前十分恭敬道,“皇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呐,微臣等众位大臣希望新君及早登基,主持大局。”
皇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那就照着规矩,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吧。太子,你也早些做好准备,左丞相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
“慢着。”就在此时,一旁的月华贵妃站起身,“皇后娘娘,不知您刚才说的是何意?臣妾不太明白。”
“贵妃,你又是何意,皇上驾崩,理当太子登基,你这是想某朝篡位吗?”皇后扬起下颚,高傲的如同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
“哼,某朝篡位的恐怕是皇后娘娘吧?”月华贵妃扬起唇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先皇高瞻远瞩,自然是知道太子难当天下重任,所以早已经拟好遗诏,皇上生前也曾告诉过本宫,他并不放心将皇位传于太子,所以先皇说,会将皇位传于本宫的六王爷。”
“你住嘴,你有何凭证,如此大事,岂容你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皇后指着月华贵妃恼怒愤恨道。
“哈哈……胡言乱语?高侍卫,你来说说吧,先皇身前你是他唯一的信任亲近的人,那日先皇说此话的时候,你也在场吧。”月华贵妃微微侧目看着一旁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稍稍沉寂了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纸黄卷,“本想着等君王回来再宣读遗诏,但既然贵妃娘娘您如此说了,下官就依照娘娘旨意。”
皇后紧紧的握紧了拳头,高侍卫虽是臣子,但她却也不敢对高侍卫摆皇后的架子,她只得将心中一口怒气忍了下来。
高侍卫将一卷用蜡油密封好的黄色卷轴当众打开,他环顾了四下众人,“奉先皇遗诏,朕第六子玄奕,人品贵重,深得朕心,宜继承大统。月华贵妃在朕生前得朕之喜爱,朕不忍任其独自一人独活于世,遂同朕殉葬,陪伴朕之左右,皇后为皇太后,与后宫无所出之嫔妃永居万安寺,为芄月天下祈福,永不得入皇城。”
“不,不可能,不可能!”月华贵妃惊愕不已的看着高侍卫,“你,你说什么,不可能,皇上,皇上怎么可能这么做!”
“贵妃,这是先皇遗命,还请月华贵妃遵旨,及早上路去陪伴先皇吧。”高侍卫很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