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歌乐不断,舞女换了一批又一批,赏遍了各族舞蹈,酒宴上觥筹交错,宾客多数已醉如烂泥,沮渠牧犍虽酒量过人,此时也有几分醉态。兴平毕竟贵为公主,与众人如此饮酒不太雅观,礼节性的喝了几杯就请辞了。
至于我,从酒宴开始时就一杯一杯地喝闷酒,此时也已头昏脑涨,眼前像泛了一层雾。
“再拿酒来!”沮渠牧键大声叫唤下人。
我隐隐约约看到拿酒坛来续酒的小厮不知何时好像换了个人,走姿竟似一个女子,衣着却是男式仆装胡袍,想来应该是自己醉了,难道还是兴平乔装后又来陪酒不成?
左右两桌已是酒气熏天,武将壮士忙着喝酒猜拳,几个文人儒士枕着酒桌呼呼大睡,全然没了白天的儒雅端庄,皆无工夫在意一个来添酒的奴仆。
我也没在意,端起面前的酒壶交予他续酒,这个奴仆穿着略不称身的简式胡袍,还戴了顶御寒的兔绒厚皮帽,遮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张嘴。酒壶盛满酒后,我又猛灌自己一口,仍觉不尽兴,余光里见奴仆正沿着两边长桌一个个给宾客添酒。
朦朦胧胧地有个东西老是在脑海中晃,殷红殷红,娇小有型,晶莹剔透,似乎就是刚才瞟见的添酒奴仆的那张嘴。又朝那个方向望了望,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了沮渠牧键跟前,牧键低着头半打酒酣,奴仆放下手中酒坛,把手伸进胸前袍中。
我心里大呼不好,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喝一声:“牧键兄小心!”
那小厮先是一惊,手上瞬间却仍多了一把匕首,伸手朝沮渠牧犍的脖颈处扎去。
沮渠牧键是何许人物,就我在一声怒喝间,身躯一震,一个侧身躲过,起身几招就将这小厮制服。众人这才意识到有刺客,大声惊呼护卫,门外片刻便涌进来数十个人,上前降住刺客。
宾客在这一阵混乱中全数已醒,慌忙整理衣冠,甚是狼狈。遇刺的沮渠牧键反而神色自若。
沮渠牧键命护卫卸去刺客衣帽,让他跪于营帐中间,究其是何许人。脱下帽子,只见刺客头梳发髻,脱去胡袍,身材纤细,姿态婀娜,赫然是个女子。
牧键喝问:“何人要取我性命?”刺客低头不语。
“谁派你来的?”牧键接着问道。
刺客依旧不做声。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嘴能倔到什么时候?”“各位,不想今日酒宴竟会碰上这等事,扫了大家的酒兴,各位今日就请回吧!改日我牧键再请大家喝个尽兴。”沮渠牧键示意宾客离席,想要亲审刺客。
这种场合谁好意思离开啊,先前一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刺客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无人察觉,各个都觉得脸上挂不住,尤其是几个喝酒划拳的武士恨不得扇自己耳光。
沮渠牧键见无人离开,只好接着质问刺客,刺客死不吭声,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牧键一怒,命护卫给几板子,不料没等护卫上手刺客突然嚷道:“杀了我吧!”
“杀了你?那也显得我沮渠牧键太无度量!我倒要弄清楚我牧键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一个女子要来行刺?”
“沮渠氏杀我族人,夺我族业,入中原以来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罪该万死。今日侥幸逃过一劫,他日必遭天谴!”女子咬牙切齿。
沮渠牧犍放声大笑:“必遭天谴?哈哈哈........今日我逃过一劫难道不是天意?我牧键戎马征战数年,九死一生,老天若真要让我死,我岂还有活到今日之理?”
女子没料到沮渠牧键会说出这番言语,气得说不出话:“今日要不是.......要不是他,我早就,早就!........。”说完恶狠狠地朝我这个方向瞪过来。
她这一转头,明眸皓齿,双瞳剪水,我一下子慌了神。四目相对下,她也猛地一愣,先前凶神恶煞的神情荡然无存,竟莞尔一笑,似遇见相识已久的故人。
这一笑直笑得我大脑一阵刺痛,四周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不见,黑暗中只剩我和她,她依旧定定地看着我,嘴唇未动,但我却能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她的心声。
”是你?终于.......“温婉如呢喃软语般。
”救我!“这一声急切似哀求,又如铜币相互敲击那样清脆、掷地有声。
我两眼一花,笔直地向背后倒去,脑海中似有千万个小人在叫喊。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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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从床上炸起来。
阳光透过印有碎花图案的绸质窗帘照在我的床头,我使劲拉开一边的窗帘,打开窗户,感受到一股寒意才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窗外是晨间上班族高峰时马路的喧闹声。
又做梦了,这个月以来已经这样五六次了。不是以前没做过梦,平时做梦总是一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可这几次总是记得清晰无比,活见鬼了。
可能是最近白天玩得太疯了,睡眠质量差的缘故吧,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如往常那样拖拖拉拉地起床洗漱。
一打开卧室门,就闻见一股香味,心里一暖,还是家里好,一早起来就有老妈亲自下厨喂食。
本想趁着老妈没发现溜进洗手间,不料还是被瞧见了。“斯斯,怎么?又没睡好?瞧你这黑眼圈!”
赶忙跑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看,果然,这眼袋肿的.......上遮瑕都不见得有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给谁揍了。
“斯斯啊!不是我说你,知道你刚放假回来兴奋得很,也别整天晚上跑出去玩到这么晚才回来,搞得大白天魂不守舍的,街坊邻居看到都以为我当妈的虐待你搞家暴呢!”
哎,我也不想啊,这一回来,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不都得出去吃顿晚饭吧,吃完饭不得找个KTV、棋牌室玩吧,玩着玩着不得喝点酒吧,说自己不喝同学不得逼你喝吧,为这同学情谊只好喝点是吧,喝点喝点就停不下来了,醉了,唧唧歪歪跟着扯一大堆童年的糗事,打个的回来就一两点了。
一边刷牙一边听着老妈还在外面唠叨,冷不丁打了个嗝,还是一股酒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又有个声音在脑海回响:救我........救我.........救我..........
什么鬼?这梦还缠上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