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的声音在耳畔边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就这样躲在电梯里不进不出,直至脚底心发麻时,她才冲了出去,跑进办公区的洗手间中,洗了把脸,再转到桌前,把一直没有用上的化妆品,通通在脸上涂沫遍。
狠狠掐了镜子中那个目光呆滞的女人一把,对着光洁的镜面说,“微笑,顾自默,一定会微笑!”却发现那抹笑意比哭着还难看。
有些气馁,她愤然提着包包奔了下去。
正想沿着街道往前去等公交车时,一辆熟悉的车在她面前停下来,门突然开了。
她怔了怔,因为她看到了那张俊逸淡漠的脸。
他手扶着车门边,朝她说,“上车,我送你!”
自默摇了摇头,“不用了。”若不是看到车内那个朝着她浅浅微笑的美女,或许她会上他的车。
他接着用带命令的口吻催促了句,“上车!”
“不用,我等出租车好了。”自默依旧拒绝。
喻江南伸手扣住她的手肘,声音微沉,“晚上回家,都没人送吗?”说话时,他已一把打开后车座门,将自默塞了进去。
站在后车座里,自默还沉浸在上一刻那不小的震动中,他是在等她吗?还有那句话似乎含有些关心的成份?
自默正思忖着该什么回复他的话时,坐在喻江南身侧的那位美女,已侧身,回头朝她一笑,“嗨,我叫丁婉仪。”
“顾自默。”她回报一微笑。
“加班到这么晚,一定很辛苦。”她转回身子,看着那张云淡风清的脸庞,柔了嗓音问,“可否,请顾小姐一起去吃饭?”
喻江南没有回答,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自默的答案,果然,她很快说,“不了,谢谢两位,我家人已经煮好饭了。”
“你该下车了。”喻江南在十字路口处挑了条道,将车往旁靠。
自默有些讶意,却也知道喻江南是在叫她下车。
丁婉仪摇下车窗,看到路旁并无建筑物,不由地惊讶问,“顾小姐,你家到了吗?”
“她和我们不顺路。”幽冷的语声,在空气里如冰般地砸人。
自默心下一沉,难过得几近窒息,她悄悄咬住唇,良久后,才挤出了个笑容,“我只要再走会儿,就到家了。谢谢你,丁小姐,也谢谢你,顾总。”开了车门,她礼貌地目送着他的车子在她面前绝尘离去,然后,再拖着沉沉的步子,蜗牛速地向前,脑子里回响着就是他铿锵的语声,冷绝的调调。
没有搭乘公交车,也没有叫计程车,她就这样茫然地走着,直到车喇叭在她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
回过头时,映入眼中的便是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他不知如何起已开始跟着她,并且滑下了半块车玻窗,“上车!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自默傲气地觑着他,“不坐。喻江南,你不是对我很不满吗?那又何必送我?”
“如果你半路上遇到劫财、劫色的,我们魅瞳担当不起。”他说的头头是通,语气依旧是冰冷。
都这么说了,自默已不想再争辩,上了车,坐在驾座旁,看着他转动着方向盘,她戏谑的挑眉冷笑,“喻总,都这么关心每位员工吗?”
伴随着一声急速刺耳的刹车声之后,车子戛然而止。
他的嘴角微搐,几近咬牙切齿地丢下话,“顾自默,下个路口,我们最好不见面。”
“喻江南,你怎么意思?”明明是他主动请缨要送她的,却在半路把她丢下了,找到她后,又这样冷言冷语的,她再怎么喜欢他,也是有自尊心地,怎么着也不能半白无故就成为他的出气筒吧。
“你怎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这下,轮到自默不依不饶起来。
他掀唇冷嘲,星眸里漾着捉摸不透的光茫,“我不想回忆起,过去那些荒唐的岁月。”把她丢在莫离莫弃门口,他快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掉得疯,抹了把泪,她委屈地走进店内。
当晚的面店没有营业,她吃了几口饭,一大早就躺到床上去,怔怔地看着幔布缠绕的床顶,心里头泛酸。
她似乎越说越错,不说也错,她就这么惹人嫌吗?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触怒了喻江南,还是他真得后悔了,后悔往昔与她在一起的岁月?如今这种境况,让她茫然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夜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入,颇有几分寒意,她紧了紧被子,却感受不到太多的温暖。
一个人靠在车座上,喻江南点了根烟,烟雾缠绕着指尖的迷茫,当一切已成往事,最难堪的便是一切清晰如昨。
魅瞳是个相当人性化的企业,魅瞳底层有可包容几百号人的员工餐厅,按上班的楼层不同,划分各自的区域用餐。
他很少在那里用餐,在魅瞳时,生意场上的应酬,酒桌上的谈判几乎占据了他一半的时间。
今天上午,推掉一场饭局,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员工餐厅吃午饭,和助理一起到了底层餐厅时,意料中地,看到了29层的用餐区域中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入座时,助手眼疾手快地拉下白色的屏风,魅瞳用餐,都会给就餐者留一定的私人空间,当初员工餐厅设计时,他是全权委托俊宇处理,尽管他觉得这个屏风很多余,事后也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
隔壁传来女人的大笑声,不知道她们遇上什么好笑的事,竟可以笑成这样子,不由地让他也觉得好奇。
她们在玩击鼓传花游戏,当然现在改成敲碗传鸡腿,那个人要中奖了,就要由她在备好的化妆袋中抽出一张小条子,然后要脸不红,心不跳地清晰、大声、直白地回答纸条中提的三个问题。
刚才那一波大笑,源于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婶,抽到了道难为情的题目。她的四个问题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暗恋对象是谁?有没有讨厌的情敌?
那大婶吞吞吐吐地给出了三个答案,很显然带有敷衍成份,于是乎,被罚酒一瓶。
自默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时,却没有想到下个倒霉蛋就轮到自己。
“初恋是什么时候?”
大学时期。
“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现在有没有想过结婚?”
没有。
这三个问题,倒不是太难,她几乎不用想,就这么脱口说出答案,以为这么神速可以得到大赦,不想那群疯女人,仍然是喋喋不休。
“这谁出的题目啊,这么简单?顾自默,你说是不是早有预谋?”
......
自默轻叹一声,“冤枉啊,我今天一整天可都没有碰上道具,也没有和你们早先沟通过。”
她接着发笑,“呵呵,不过我的运气比较好。”
那群无聊的女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以追加一道题达成共识。
少数服从多数,自默很憋屈地点了头。
出题的是刚才那位尴尬的大婶,她将心比心地出了道,自认为不太为难的题目。
连自默也不知道,恰恰就是这道简单的问答题,给她带来了麻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然喻江南也不是故意要去偷听,偏偏自默的声音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他的耳朵中,连他也觉得郁闷。
“因为喜欢的男人太花心了,所以不想结婚吗?”
“不是的,他很好,只是我......我配不上他......所以选择不婚。”说这话时,她的水眸中闪过几许哀伤,连扬起的笑容,都那么地牵强。
她想起大话西游里周星星说的那句话: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去珍惜,当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与江南的那点滴相处,算不算爱情,但是的确是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而错过了。
如果那时,她努力一点的话,或许就不用以离婚来草草收场。
隔着一扇轻薄的屏风,他的唇边抿着一丝冷傲,眸子里跳动着两簇足以焚烧一切的火焰。
她向他开口借钱,包括她离开唐锦东,一个人回北京,仅仅只是因为自觉得配不上唐锦东吗?
她没有再婚,只是想独自追忆与唐锦东的那段初恋吗?
“你慢用,我先走了。”他丢下话,冷冷瞥了眼,那扇不伦不类的白色屏风,越来越觉得它碍眼了。
这么不沦不类地算什么,连他也不知道该算什么?在地下室的通口处,黯淡的白光,勾勒出一个黄色的轮廓,如似他心中的沉沦。
因为这一幕,于是就有了,下个路口,最好不见面的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