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苓听她说的凄然,不由也鼻子有点发酸,这艳雪倒真是一个红颜薄命的可怜女子,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长的越漂亮,就越容易引起男人的觊觎、贪婪、征服和掠夺,艳雪错就错在不该生这一副绝色姿容。
但是比较起来,她依旧还算幸运,至少那个姓刑的兵部尚书,想要利用她获得更多的荣华富贵,所以只是把她强认作了义女,送去了欧阳若春身边,而她最终也爱上了欧阳若春,虽死的含冤莫白,却至少感情有了寄托,而在她之外,别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同样因为美貌而遭殃的女子,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呢!
“你放心吧!我若去京城,一定去找你弟弟!转告他你的思念和愧疚!若我亲去不了,也定会托人帮你照顾你弟弟!”苏枫苓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
“得姑娘一言,艳雪再无所求了!谢姑娘成全,艳雪若得重生再世为人的话,一定会来报答姑娘对艳雪的大恩!”艳雪又是盈盈一礼,眼中无泪,却比有泪更凄婉动人。
“那倒不用了,我不过举‘口’之劳而已,不算什么大恩,你无须放在心上,别有太多执念,一旦心愿了了,便往生去吧!这游魂之苦,想来你也尝够了!”
苏枫苓连忙摇头拒绝道,要知道自己会帮她,本就是无奈之下做的决定,虽然现在的她是被她所感动了,但至少她帮她的前提并非出于无私,怎么还当得了她的回报?
“姑娘,快要到酉时了,一会该用晚饭了,姑娘可要先休息一会?艳雪先告退了!”艳雪依旧用感激的神情看着她,随后又温柔的询问道。
苏枫苓抬头往窗外去一看,她说已经酉时了,不过如今因为是夏天,日头比较长,苏枫苓倒也未看出有天黑的迹象,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这看一会风景,你去吧!”
知道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到欧阳若春身边去,再看他一会,因为一旦晚饭后,自己替她说出心愿,也便是她离开之时了,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是,姑娘,艳雪告退了!”话音方落,那抹魂影已经不见了!
端坐在另一屋内的欧阳若春已经僵化成了石头,流风笑因为本就缺少表情,所以看不出他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从他那已经不复平枫苓的眼底,还是看的出他的惊不比欧阳若春少。
两人的脑子里都在不断的重复着之前听到的话,‘你别跪我了,你如今是个阴人了,不能多跪凡人,会损人寿命的,你也别再叫我枫苓姑娘了,就叫我姑娘吧!’,只此一句就足够欧阳若春无法从惊骇中回神。
虽然那房中只有苏枫苓一个人,而他们从头到尾也只听到苏枫苓一个人的说话声,然而那间歇间的停顿,以及说话的语态和语调,分明是在与‘人’对话,再从她那句‘欧阳是他的真姓吗?’中得知,她们在讨论的人正是他自己,欧阳若春如何不惊不怕?
听得苏枫苓最后的那句‘你去吧!’后,欧阳若春便更觉得自己周身在泛着冷,虽然很想四顾看一下,那女鬼是不是又回到了他身边,却又不敢,硬是强迫自己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而流风笑却并不怕鬼,别说他不信这世上有鬼,即便真有,他自认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所以没什么好惧怕的,让他惧的是苏枫苓那句‘我也不会在此地停留太久!说不准明日便回我自己的去处去了!’。
这句话让他不由联想起午饭前,在窗前看到的的苏枫苓的身影,总有种让他抓之不住,要离之远去的感觉,如今再听到这句话来,更是印证了他心里的不安,让他的胸口如垒了万斤巨石般,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从小他就独立,对什么事情都看的比较淡,对剑的痴狂和执着,也只缘于他无法从周围的人身上获得交流而已,但这并不表示他就真的冷情冷心,只是那根沉睡中的心弦,从未被人拨动过罢了,如今心弦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而这拨乱心弦的人却说要离开,他又如何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认识她一天,就像认识了她一万年!
流风笑回忆着他没遇到苏枫苓的,前的二十五年生活,只有零碎的一些回忆算得上是快乐,其他的时间都像是空白。
而他与苏枫苓短短相识的这一天一夜里,所发生过的每个小细节,却一一被深刻进了脑海中,以至于他无需闭眼,那一幕一幕便能从眼前展开,而每一个动作和场景里,都只有那个娇俏的身影,他不是青涩少年了,虽然未曾有过动心的经验,却也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
只是,这样的感情实在来的太快了,也太汹涌了,以致于流风笑狂喜狂惧后,有点措手不及。
苓儿还太小了,她甜腻的叫他‘笑哥哥’的时候,对他抱持着的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单纯的以为自己是她以后的照顾人?还是就把他当成一个哥哥般的依赖?无论是哪一种,对流风笑而言,都是不满足的。
他不知道苏枫苓所说的‘回去处去’的‘去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但直觉却告诉他,那是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一旦放她走了,自己从此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想到他若晚一点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感的话,是不是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身而过?
流风笑第一次体会到心抽紧的感觉,是那般的不舒服,他从来不是个太强求的人,可是这一次,他想留住她。
两个男人,各有所思的僵坐在原地!
几乎快要坐化成雕像的时候,流风笑突然站了起来,把欧阳若春又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里,就已经看见他往门口走去。
欧阳若春立即紧紧跟上,他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因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个鬼在看着他,光用想的都让他汗毛不由倒竖了起来。
看见流风笑在轻叩苏枫苓的房门,欧阳若春一点也不意外。
门打开,苏枫苓的笑脸在门内漾起,“笑哥哥,该吃晚饭了吗?”
“恩,苓儿,饿吗?”流风笑凝视着她,想更深更多的,把她每一分容颜都刻进心底。
苏枫苓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木桩’已经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却一时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不过听到从他嘴里主动吐出关心的问句,她还是觉得很高兴,虽然他的问句平板的实在没有起伏,但这对‘木桩’来说,就已经是进步了。
“不是太饿,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们当然应该吃饭啊!走吧,笑哥哥!”苏枫苓立即笑着熟练的上前挽住流风笑的一只臂膀,而这一回流风笑却没再说要避嫌的话,因为在他内心里,他已经认定了这辈子就只想要苓儿一个女子。
“咦?欧阳公子,你还在啊?与我笑哥哥聊的如何?”苏枫苓见到欧阳若春有些苍白的着脸站在流风笑的身后,有些惊讶的笑问道,一点也不知道她之前在房里问艳雪的话,都被他们听了去,还继续假装着不知他的身份。
“不是说好,要与你们共进晚膳的吗?”欧阳若春抿了抿唇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的没开口,顿了好一会才回答了这么一句。
还‘膳’不‘膳’的呢,还当是宫里啊!
苏枫苓不由瞪了他一眼,但当她看到他身后的艳雪,凄凉中带着哀求的目光后,又无奈的把瞪他的视线收回,算他小子运气好,有个对他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艳雪为他说话,看在艳雪的份上,就权且给他几分好脸看看。
而欧阳若春见她的目光,又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他的右边背后,本就没有伏帖的汗毛又再度直立了起来,若非最后一点自制力在压抑着,他早就想大声吼叫了。
“好吧,正好一会吃完饭,我有话想跟你说呢!”
苏枫苓不是没看到他的战栗,和几乎面无人色的脸庞,也知道他的反应是属于正常,可是一对比艳雪对他的真心情意,他的反应未免太伤艳雪的心了。
然而感情这东西,有时就是如此,你对他死心塌地,他未必对你正好也情有独钟,常常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落花去,站在同是女子的立场,苏枫苓自然是非常同情艳雪的。
“别等吃饭后了,你现在就说吧!是不是想跟我说身边的女鬼的事?我和流风兄刚刚在屋里已经听到了你的‘自言自语’,你就给个痛快吧!”
欧阳若春俊美的脸上此刻是,一脸豁出去的神情,很有几分要上刀山,下油锅的决心。
艳雪听的他这话,更是泫然若泣了起来!
苏枫苓却看的直冒火,放开了流风笑的手臂便冲上去,揪住欧阳若春的衣领怒道,“姓李的,你别不识好歹,有女人做了鬼都念着你,是你的福气,哼,人家欠你的吗?人家莫名其妙的为你丢了性命,不曾怨恨过你半分,她活着与你抵死缠绵的时候,你怎么不曾害怕和嫌弃于她?如今她成了鬼了,你倒恨不得她离的你越远越好了?难怪古语有言‘痴情女子负心汉’!你就是一大大的负心汉!”
“苓儿!”流风笑微微皱眉的上前,轻轻的把苏枫苓的手从欧阳若春胸前的衣服上拉下,淡淡的语里再也掩不住担心,“别激动,枫苓,好好说!”
欧阳若春也苍白着脸,盯着苏枫苓怒气冲天的脸,她的眼里全是对他的不满与愤怒,让他看的好痛,好憋气!
他相信换成任何人,知道自己三年来都被一个女鬼跟着,没隐私,没秘密,即便她没有害他之意,也依旧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她还指望他说他很喜欢有女鬼陪着之类的话吗?
欧阳若春也觉得心中委屈不已,早知道这个女人死了都要跟着他,她以为自己愿意让这女人死吗?她这般责怪自己,实在太让他受伤了!
“她叫艳雪,你可还有印象?”苏枫苓可不管他心里是否有委屈,她只想把这事早一点了结掉,也好让艳雪早一点去投胎,本来还想着吃过饭后,找个理由私下与欧阳若春谈的,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听到了她在房里的说话声,她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干脆就直接摊牌了出来。
欧阳若春也放下心里的委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在苏枫苓如火炬般的眼神下,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他有过太多的女人,从来都只享受她们的温柔,哪曾用心记过她们的名字,有些他甚至一夜消魂后,都未曾记住面容,现在苏枫苓给他一个陌生的名字,让他想,他的确想不起来,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对此就有责任。
苏枫苓见到他身后的艳雪,已经垂下了双肩,在那颤抖着,便知道她虽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闻听心爱的男人,根本不记得她时,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了。
“我再提醒你,艳雪是三年前兵部尚书刑大人送到你府上的,长的非常的艳丽动人,有一双狐狸般妩媚的眼睛,这般绝色的女子,你还是没印象吗?”苏枫苓试图勾起他的一些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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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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