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全力以赴的跟随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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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坡,并不真的是个十里长的坡,非但不是个坡,而且还是块地面严重凹陷下去一丈有余的盆地。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也许这里几百年前是个坡也不一定。
而欧阳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是,经过十里坡后有一座度天桥。
只需过了度天桥,再走一天的路程便能到达盛都。
而如果不从十里坡过的话,走官道起码要多走四天。
而现在对欧阳雄来说,最紧要的便是时间,何况这次他带的都是高手,即便度天桥,人畜难渡,却也是难不倒他们这些武林高手的。
所以欧阳雄才会舍弃平坦宽敞的官道不走,非要带着人从这里急赶的原因。
他一路急赶,片刻不敢停留,以为自己起码领先欧阳若春一天半的脚程,是以明知道走这条近道危险系数很大,却还是自信胆大的决定从这里走。
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错估和低估了欧阳若春的能力,以致于从正午时分到现在已经被困了整整半天,只要他们一突围,外面沾了毒的箭就会如雨点般从四面射入。
‘无情死士’固然是不怕毒的,也杀了他们好几个好手,然而他却是真正怕痛怕毒的血肉之躯。
恨只恨,这十里坡的天然地形对他们很是不利,欧阳若春的人只需抓住制高点的位置,便能控制住整个盆地里的动静。
而这些人并不主动攻击,似乎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牵制住他们,欧阳雄自然猜到想必不久之后,欧阳若春便会带着人赶到这里了。
早知道欧阳若春这颗棋子如今会变得不受控制,当初就该先把他处理掉。
毕竟等到江山大权掌握在他们手中之后,要扶什么样的傀儡当皇帝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偏偏一染她妇人之仁,盲目自信,以为能控制的住这小子,才弄到今天这般局面。
算算时间,从宫里出来接应他们的人,最晚也该在明日天亮时分到达这里了,只要度过今天晚上这个难关,那么他们就输不了,反而能把欧阳若春这个臭小子的势力一网打尽。
“亲爱的舅舅大人,若春让您久等了!”欧阳雄正在思忖盘算之间,欧阳若春的声音已经生机勃勃的在盆地外响起了。
“李若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可知我们一条心的话,天下很快就会掌握在我们手中!”
欧阳雄听到欧阳若春的声音,便知道硬战要开始了,也不再躲在‘无情死士’中间了,干脆的站了出来,阴鸷的脸上迎着四面高处布上的火把,色厉内荏的道。
“哼!欧阳雄,你不用多费口舌了,你可是在等欧阳一染来接应你的人?那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他们不会来了!一条心?得天下?笑话,我要天下何需跟你们一条心,我只要杀了你们,我还是李若春,还是李沐风的儿子,这天下唯一的皇太子,李沐风一退位,我便能正大光明的坐上皇帝的宝座,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分享天下?你们有兴趣把别人当傀儡,也得问问本殿下愿不愿意做这个傀儡啊!”
欧阳若春嘴角带着残忍讥诮的冷笑,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的他浑身布满了杀气,右手一挥,冷喝一声,“撒网!杀鱼!”
话一落,几张大网立即从天而降,笼罩向欧阳雄等人的头顶,欧阳雄立即尖声厉喝,“挥剑破网!”
一群无情死士立即挥剑迎向头顶撒下来的粗网,然而那网却不是轻易就能割破的,在他们迎向粗网意图断网之时,无雪已经身先士卒的带着数十条人影,居高临下的俯冲了下去,每一剑的位置都瞄准的是无情死士们的眼睛。
欧阳雄气的直跳脚,用力的挥剑断开一道网结后,立即腾身冲向半空中,迎着欧阳若春所站的位置便冲了上来,口中怒喝,“李若春,除非你今天就把老夫摆平在这里,否则等回了京城,我看你如何和李沐风交代这些无情死士的伤亡!”
青峰剑撞击发出清脆的一声,欧阳若春内力虽不如欧阳雄深厚,但是招式上并不吃亏,何况现在的形势明显是他占了上风,加上来这之前,他已经稍事休息过一个时辰了,而不像欧阳雄一直在疲于应付中度过。
何况一路急赶,也早已经把欧阳雄的身体拖的疲惫不堪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原本欧阳雄的武功比欧阳若春高,此时也是显不出任何优势了!
“难道舅舅大人今天还想离开这里吗?这十里坡地势天然,做舅舅大人的埋骨之所还稍嫌大了一些呢!”
欧阳若春左手掌指随着话风,疾点而到,偏若惊鸿的身影上下腾飞,衣袂声中夹杂着凌厉的剑气杀意。
每一招每一剑都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决心,嘴里偏生还左一声舅舅,又一声大人的,饶是欧阳雄心机内敛,城府极深,在这般一面倒的形势下,也不由被激荡起了满心的气怒,“好,好你个李若春!今天老夫倒要看看是谁会埋骨于此!”
火把照亮着整个十里坡,处处都是刀光剑影,欧阳若春一边全力的对付着欧阳雄,一边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兵器撞击之声,从偶尔急促的叫声中,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死的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欧阳雄的无情死士。
论人数,自己这边的人几乎是欧阳雄的三倍有余,然而都是疲劳作战,加上无情死士在体力和受痛能力这方面简直不能算是人,所以他的人虽多,却依旧是非常吃紧的。
事实上,实际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一开始的优势显然正在逐渐消失,欧阳雄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上最初的色厉内荏也逐渐转变的得意起来,“李若春,你以为你的这些人会是无情死士的对手?”
“也许!不过本殿下肯定的是,现在的舅舅大人你肯定不会是我的对手,拿住了舅舅大人,就算这些无情死士全都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殿下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换个主人效忠!”
欧阳若春话落,左手突然变掌为拳,力重千钧的迎头激向欧阳雄的面门,欧阳雄反射性的仰头而躲,并挥剑反击,此时欧阳若春的剑适时的封挡住他的剑势,在他直腰的一瞬间,左手的拳顿时张开再往前送,同时道,“看我的暗器!”
此时的欧阳雄要么被以身迎接欧阳若春的暗器,要么就弃剑撤身保命,关键时候,人毕竟惜命,欧阳雄几乎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弃剑以躲避暗器,欧阳若春立即挑飞了他的长剑,趁势追杀,朗笑道,“舅舅大人果真惜命的很,只是你几时见过本殿下用过暗器?”
“李若春,你骗我?”
已知自己上当的欧阳雄,狼狈不堪的一边堪堪躲避着欧阳若春的狠厉剑招,一边气的几乎暴跳如雷。
“兵不厌诈!舅舅大人身为国舅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吗?”
欧阳若春一边如暴雨奔雷般的急攻于他,一边又在言语上急尽讽刺之能,果然在须臾之后,便把欧阳雄逼的方寸大失,招式凌乱。
而那厢,欧阳若春的人也折损的十分厉害,相比之下无情死士的伤亡却要少的多,虽然他们都知道无情死士的致命缺陷是在眼睛,但是他们的防护甚严,武功又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想要攻到他们的眼睛部位并不容易,非得有流风笑那种凌厉快捷到极点的剑法不能奏效。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痛觉,不怕挨剑,而普通人却不行,一剑下去,战斗力便顿减不少,所以此刻看来,反而是欧阳若春这边的情况不太妙了。
“李若春,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你以为你还有胜算吗?聪明的赶紧撤退逃跑,老夫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不然,今天这里就真的成了你的埋骨之所!”
欧阳雄也看到了形势的扭转,虽然此刻手无寸铁,但是顽强抵抗起来,欧阳若春一时也拿他不下,不由心里也急切不已,眼看已经月上中天了,今天难道真的要反败于此吗?
“欧阳大人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些吧!若春殿下,请恕清风楼救驾来迟了!上!”
一声朗笑从山冈上传来,接着一群动作敏捷的玄黄衣色的男子便从天而降,他们的一加入,本来已经陷入困境的欧阳若春这一方人,立即如遇甘霖,不多时边把局面扭转。
“区区清风楼竟然敢跟朝廷作对?”
欧阳雄一见这场面,几乎牙呲目裂,真是天都不助他啊!
“欧阳大人此言差矣,要说代表朝廷,也该是若春殿下名正言顺,欧阳大人不过是个国舅而已,过了今夜,便连国舅都不是了,只是白骨残尸一具!”
那人站在山冈上并不下来,却不断的拿话刺激欧阳雄,“我劝欧阳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干脆给若春殿下磕个头,兴许今夜殿下宽宏大量还能饶你一条老命!”
“放屁!”
欧阳雄气急败坏到了极点,连身份也顾不上了,一句话吐出,差点连气都没提得上来。
而险些被欧阳若春削去半个脑袋,即便如此,躲避不及的结果就是,从额头上方贴着头皮处的头发,被连根带肉的削去一大块,顿时鲜血立即如雨而下,流了满头满脸,凄惨不堪。
而此时,那尖锐如狼嚎的断命惨叫声,也在不断传来之中,更让欧阳雄斗志全失,如丧家之犬般上窜下跳。
欧阳若春并不打算真的在此地就解决掉欧阳雄,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剪除所有的无情死士,他还需要欧阳雄回宫去揭穿他假皇子的身份,以便让李沐风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进而牵引出当年还有个晴妃的事件。
只有如此,他才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把小枫苓的身份吐露出去,另一方面,他更需要欧阳雄回去激荡起欧阳一染玉石俱焚的心念,否则光除了个欧阳雄,欧阳一染按兵不动,他的计划依旧是不能成功,所以即便他再恨再怒的想一剑杀了他,此刻也不得不留他一条狗命。
欧阳若春手上一边加重杀气,招式却故意放缓了几分,给欧阳雄造成他也有些力竭的假象。
果然,欧阳雄一见欧阳若春的出招不如先前的快捷如风,便认为机会来了,立即迎头攻上,掌风如雷,招出如雨,看上去似乎是要与欧阳若春拼命一般。
欧阳若春则表现出抵挡的很吃力的模样,那边已经快要结束战斗的无雪等人,明知欧阳若春这情形是计划中的一环,却依旧忍不住为他担心,恨不得立即冲过来帮忙一番,而山冈上那人,却在此时帮腔生势的喊道,“若春殿下,可要在下来帮忙?”
这一声来的正是恰到时候,欧阳雄闻言,更是心胆俱寒,一个翻鳐冲天,人已借着欧阳若春攻向他的剑身之上,飞上了另一边的山冈。
一句狠话没来得及撂下,就已经逃的没了踪影。
而此时,无雪这边在清风楼的帮忙下,也全部剪除了剩余的无情死士,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伤,无雪伤的尤其严重,几乎整条右臂都已经只剩骨头在连着了,却还坚持着迎了上来,“殿下,您没事吧!”
“欧阳老匹夫已是胆都吓破了,攻势看似凌厉,不过是为了寻找契机逃脱罢了,倒是你的手,得赶紧把伤治了!”
欧阳若春看了一眼欧阳雄逃走的方向后,低头看到无雪的伤后立即皱起了眉头。
“是,殿下!”无雪此时才听话的退到一旁。
欧阳若春这时也看到了无雪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同样一身玄黄色衣裳的青年男子,温煦带笑的脸让欧阳若春立即知道,之前便是他在山冈上拿话刺激欧阳雄。
“若春错估了对方的杀伤力,高估了己方的战斗力,今天险些一败涂地,若非贵楼前来想助,现在狼狈而逃的人怕是在下了!请代若春向贵楼楼主致谢!”
“若春殿下言重了,殿下是雇主,我们收了殿下的钱财,为殿下办事是应该的!在下赶来之前,收到楼里传来的最新讯息,殿下想要知道的所有的消息都会在明天酉时前,递送到殿下手中!现在恕在下等先行告退了!”
玄黄青年躬身一礼,不卑不亢的说完,便带人眨眼间走的一干二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如清风楼的口碑般让人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殿下!”无雪草草的裹好伤,轻轻的叫了声陷入短暂失神的欧阳若春。
“无雪,重伤的都退回‘九里镇’养伤,还有力气的都跟我回宫,我们的初战算是告捷了!”
欧阳若春迎着夜风,心情和精神都变得格外好起来,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心中暗道,小枫苓,你看到了吗?属于我们的平枫苓日子就快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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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苏枫苓和流风笑,离到达‘英雄冢’还有一天的路程.
正在日夜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