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酆之地,天空黑云压顶,地火在干裂的地表下燃烧,时而有轰鸣声响起,那是它欲冲出地面的咆哮。
压抑、炽热是这片土地给人的唯一印象,这里便是曾经辉煌的魔都-雷城。
魔尊被封印后魔族群龙无首,其坐下的四大护法,玄天幻不知所踪,赤鬼叛逃,空海疾与绝影带着残余部队退避极北荒地。魔族在外敌未撤内乱又起的情况下,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北酆在这场大战后天气巨变,雷城没有了守护者在如此恶略的天气中渐渐颓败,如今这个似炼狱的地方对天界而言是禁地,对魔族而却是遥遥祈望的家园。
几百年间魔族剩余势力主要分为两方,一是空海疾与绝影所领的部族,他们容纳了当年魔族大部分战士、族人以及他们的后代。
另一个分支是赤鬼当年带走的小部分逃兵以及他的拥护者。
赤鬼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想吞并空海疾和绝影所带领的部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魔族统领,为壮大自己的族群他不断吸纳外族,并承诺给许多势单力薄的妖族庇护使他们逐渐向他靠拢,虽然势力逐渐扩大但因为龙蛇混杂,他的族群时常因为利益有小规模的内讧。
赤鬼纵有野心然空海疾和绝影却也不是那般好对付的,他们本身的战斗力就不弱,族群虽不比魔尊在时强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挑衅的。
在这种样难分上下的争斗中,雷城成了一个宣示着主权的地方,但能不能回来是一回事,敢不敢回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天界虽然几百年间不在派上仙前来视察,但却有像蜀山这样的修仙人在时刻留意他们的动向,回到雷城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恶战,两方势力虽然虎视眈眈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十年前,消失了几百年的玄天幻突然出现,他身边跟着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据玄天幻所述这男子乃是魔尊遗子,原来当年尊后在魔尊战败后才发现自己有孕,当时那种状况若留在魔族,天界之人必定不会让她生下小皇子,于是她与长老之首的玄天幻商议诈死遁走,虽然两人成功的避开天界追杀,但尊后在战争中辅佐夫君已然消耗了太多元气,是以在产子后气力枯竭香消玉殒了,玄天幻独自抚养皇子长大,直至羽翼渐丰才重回魔族。
小皇子的回归无疑让魔族士气大增,不过同为魔族赤鬼显然就不是很高兴,这百年间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与空海疾这些人抗衡,下一步计划正待展开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怎么能不让他恨的咬牙切齿。于是这几年明着暗着派了不少族人前去暗杀小皇子,可惜始终技不如人。
近日更是有一件事儿气的他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那位皇子竟带着所有魔族人回到了北酆,重新坐在了雷城的伽烨殿上。他觊觎了这么久的宝座岂能这般甘心的拱手与人。
伽烨殿
守城兽匍匐在大殿门前,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殿中一盏红莲业火灯熊熊燃烧着,这取自地狱的业火照耀着这座大殿几百万年,曾在战乱中熄灭,如今又重燃生机。
一红衣男子负手而立在麒麟金座前,一双凤目静静的看着那高座。
他身后另有一个黑衣男子半跪在地,低头敛目十分恭敬的对红衣男子道“少尊主,这几年我们陆续召回的旧部已有七成,只是百年来我们隐忍不发,借着与赤鬼的周旋掩人耳目,如今赤鬼一族虽不足为惧,但尊主率众而归重掌雷城,属下怕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天界,到时同时面对赤鬼和天界,属下担心…”
红衣男子闻言没有回头,只淡淡的道:“无妨,天界当年折损的并不比我们少,虽然休养生息几百年,想来也未必能恢复,不然也不会急于扶持人族帮他们盯着我们。只要蜀山这个最后防线还在,天界绝不会轻易与我们开战。至于蜀山那边利用好赤鬼来掩饰我们不被他们察觉便可。”
相对于黑衣男子的忧心,红衣男子显得从容许多,综观大局他走的每一步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一旦起手便没有回头路了。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后紧接着又道“另外属下接到玄护法来信,说赤鬼已觉察到织梦的行踪了,近几个月以来他们出没的范围离织梦所在之地越来越近。”
红衣男子轻哼一声:“这么多年他总算发现了,原以为他多少有些能耐,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他了。”
“那……”
“叫玄天幻不要打草惊蛇,织梦那里也不必理会,她知道该怎么做。”语闭红衣男子挥了挥手,收到指令黑衣男子告退离去。
云月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被温暖包围,这感觉就像小时候躲在云凡的怀中,即温暖又安全,虽然此刻的触感比以前硬了些,但她却无比贪恋。
“云月、云月…醒来…。”
一个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睡意,昏沉中她听见有人的呼唤自己,这声音不像木寻风,也不是白芨……虽然听着耳生,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识。
好奇心催促她睁开双眼,当意识逐渐恢复的云月看到眼前的人时有一些愣神,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出,让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在哪。
“…琰...先生?”
关于琰离云月心中自有一份深藏的想念,他原不过是她萍水相逢的路人,却在分道扬镳后又回头救了她和她最重要的人一命。
她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在离开后又回头去找她,他是怎么从山崖下将她带回家的,又是用了什么药彻底治好了凡姨。
这一切的疑问云月都没有答案,因为那一次他在她苏醒前就离开了。她不在意,这些问题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恩情,她一直铭记在心。
云月想报恩,她也曾在清醒后四处打听过,可是,他却像从未出现过的人一样音讯全无。
琰诀羽对于云月还记得自己这件事儿也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十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但他们毕竟只见过一面,况且又过了这么多年。
虽有惊讶但琰诀羽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只是看了眼她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问了句:“能下来了么?”
他这一说云月才发现自己因为寒冷在无意识的时候想要靠近热源,因此整个人都贴在琰诀羽的胸前。
“啊!我可以的,我能走。”
琰诀羽身体微弯轻轻的将云月放在地上,她双脚落地离开刚他的怀抱,一阵冷风吹过让云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手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她身体的琰诀羽也明显的感觉到她在冷风中的瑟缩,那原本要收回的手转而贴在她的后背,一阵阵温暖自他掌心传向云月全身。
“蜀山后山的风这般冷冽,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云月一愣,蜀山后山?不是在媚山么?
原来因为她昏迷时的混乱思绪,睁开眼看到琰诀羽的那一刻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此时经他这么一提醒,云月转眼环顾四周,待看清了周围的景色,尤其是石碑上那几个大字后,她终于清醒了。
是了,她是受罚上山采药来的,她……等等!后山?后山这…这里不是禁地么?那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云月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确定琰诀羽不是幻觉后,她用手指着他道:“琰…琰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若不来你是冻死在这铁索桥上么。”琰离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比四年前稍大一点的小姑娘,觉得长大的她反倒没有小时候机灵了。
云月看向一旁的铁锁桥问问轻颤,她不久前确实挂在那里吹冷风来着,但此时已然回到了平台上,难道…“你是专门为救我而来?”
“不然你以为呢?”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是闲的没事儿跑到蜀山后山来闲逛么?
纵然云月万分感谢他又救了自己一次,可此时她内心的担忧比感激更甚,眼下他们所站的地方在白芨的结界内,若没有白芨的特许,一只虫子飞进来都会被他察觉何况还是个这么大的人,擅闯蜀山禁地,不管是什么理由一旦被抓处罚很重的。
“琰先生你究竟是怎么到这来的?”云月很清楚琰诀羽绝不是蜀山的人,且不说他一身红衣并非蜀山的弟子服,就是她在蜀山这么久,也从未听闻见过他的名字。
这边琰诀羽还未回答,云月又道“算了,先不管这些,琰先生你得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发现你就惨了。”虽然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到后山来的,但现在那些都不是要进的,尽快离开才是重点。
“蜀山对擅闯后山的人处罚都是极重的,尤其是对外人,基本都会视为魔族同当,眼下趁他们还未发现你得赶紧走。”云月一边心急如焚的说,一边伸手拉他,但琰诀羽却跟座山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云月推他的左手手腕,反轻轻反过来一看,一条长长的划痕躺在她的小臂内侧。
云月看见那伤口倒抽一口气,手臂划破的时候她确实有感觉,但是因为寒冷和紧张,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一时都忘了自己受伤了。
琰诀羽用另一只手在怀中摸索,云月以为他要找药给自己上,正想劝说他不必管她,赶紧离开才是要紧就听到他说:“不用担心,整个蜀山我皆能来去自如,锁尘的结界我尚不放在眼中,更何况白芨。”
“你...你怎么知道...”云月本想问他怎么知道锁尘长老他们在这里布了结界,但一想蜀山锁妖塔和戒律阁的名气,即使没人说,布有结界这事儿也是必然的。
对于云月这种白痴问题,琰诀羽并没有理会,他自怀中取出一块红色的石头,将之放在云月受伤的那只手掌上并吩咐道“拿好。”
那石头刚一触碰到云月便泛起一阵红光,琰诀羽用大手覆盖在云月的掌心上,另一只手施法念决。
云月只觉得手掌心炽热无比,那热源从掌心满满延伸至胳膊,刚刚划破的地方一阵灼热,却仿佛不那么疼了。
片刻之后再去瞧,果然,伤痕不见了,细嫩的小臂光滑如初,云月有些惊奇。
“这是何物?这般神奇。”
琰诀羽摩挲着手中的石头淡淡的道:“算是治病救人的宝物吧。你喜欢?”
云月点点头“红红的又如此剔透十分好看呢,更何况它还有那么厉害的功用,自然是喜欢的。”
琰诀羽沉默半晌又道“不如,我将它送与你。”
云月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先生还是自己收好吧。”开玩笑,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啊,就是他敢送,她也不敢收,凡姨说过,无功不受禄。
见云月拒绝琰诀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石头收好,便打算离开了。
琰诀羽来的时候云月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走的时候却让云月着实惊叹了一回,只见他伸手在半空中一挥,衣袖拂过之后一个泛着蓝光的矩阵默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云月知道这必然是个传送阵,但让她觉得厉害的是,在别人结界内使用阵法已经是很难了,传送阵更是难上加难的阵法。
此刻云月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人绝不是普通人,难怪他四年前能在那魔兽占山时进山将她救出来,也难怪他能就得了摔成重伤的她和重病的凡姨,算上他为他守夜的那一次和今天,她算是欠了他不少恩情呢。
见琰诀羽就要进入矩阵,云月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琰先生请等一等。”
琰诀羽挑眉,刚刚才催着他赶紧离开,现在他要走了她为何又拦着。
云月看着琰诀羽松开手后施了一礼:“小月知道先生虽屡次救小月于危难但并不求小月回报什么。”他若求她回报,早就来找她了,哪还用她找他那么久却一无所获。
“但凡姨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先生至于小月的恩德,对小月来说早已不是滴水之恩了。小月虽然年纪尚小,学艺未精,但终会有学成的一天,到时必定会下山找先生,报先生对小月的恩德。”
琰诀羽闻言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云月继续道:“只是先生行踪不定,小月怕先生这一走便不见影踪,待小月学成时,又该如何寻找先生呢?”
琰诀羽对云月所说的报恩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经她这么一说,他到想起来确实该留点东西给她。索片刻自怀里取出一颗如鹅卵石般大小的珠子,那珠子圆润通透,中心似用琉金丝盘成,外面包裹着一层剔透的水晶,金光熠熠的十分好看。
他将这颗珠子递给云月道“此物名为龙眼,是幻海青龙的眼睛炼化的,有一对,这个交于你,另一只在我那里。若遇危难,将它打碎,我自会来救你。”她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与他交往过甚,但若只靠这那石头感应,恐怕下次她再遇险,他赶到时她都已进了鬼门关。
云月见那珠子金光流转煞是好看,不由自主的接过仔细打量,但一想到他的话,她就有点不明就里。他给了她一个只有危难关头才能使用的珠子,却没告诉她,以后下山应该如何找他,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云月想了半天,觉得琰诀羽应该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想要个他落脚的地方不是怕自己遇到危险没人救,而是为了能报恩,正欲开口解释,一抬头,那人和矩阵都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