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文明的中心,他完成了使命,
他的长官和他的虱蚤便将他放弃;
在棉被窝里面
他合上了他的眼皮。
冥然的长逝。
当这一次伟大的战争,
将来编成书籍,
他也不会被人提及,
他的脑里并没有带走什么资料;
他的笑话陈旧,做人像打仗般枯燥。
他的名字和他的容貌将永远消失。
啊,欧罗巴的教授们,主妇们,平民们!
请向这一青年致敬,你们的记者
并没有注意当他在中华变成了尘埃,
从此他的土地配你们的儿女钟情;
从此他不再在狗跟前受侮辱;
从此有山有水有房屋的地方,也有了人。
(原载一九三八年《抗战文艺》第一卷第九期)
苦难是时间的财富。从2015年5月的春天望去,77年前的3月,战火下的武汉,来了两个英国人:诗人奥登、剧作家衣修伍德。他们被卢沟桥的炮声所吸引,为写一本《战地行纪》的书,来到陌生的东方。
30岁的奥登在英语诗歌界已享有盛名。1937年,他与衣修伍德共赴马德里支援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斗争,发表长诗《西班牙》。为撰写东方旅行杂记,1938年1月19日,他们乘船从伦敦出发,于2月16日到达香港,辗转广东、汉口、上海等地,先后访问过******、******、宋美龄、李宗仁、冯玉祥等重要历史人物,6月底才踏上返程。
在文艺界欢迎会上,“时代的鼓手”田间为他们朗诵诗歌,奥登以这首《献给殉国的中国士兵》唱和。这首十四行诗,起笔瞄准合上眼皮的士兵,以历史的角度冷静地叙述:“当这一次伟大的战争,/将来编成书籍,/他也不会被人提及。”作者面向自己的祖国呼唤“请向这一青年致敬”。该诗最早由洪深当场译成汉语,又由卞之琳再次译成中文发表在《桂林文艺》上,最后一段遂改为如下:“他在中国变为尘土,以便在他日,我们的女儿得以热爱这人间,不再为狗所凌辱,也为了使有山、有水、有房屋的地方,能有人烟。”一个异域的访问者,在特定的时间,以深情的笔墨,抒写对抗战将士的敬意,他们记录了苦难,时间记住了他们。
在汉口,奥登与衣修伍德目击了“四二九空战”,在得知中国空军和苏联空军志愿者联手击落21架日机时,他们与中国百姓一样兴高采烈:“那天晚上,汉口欢庆着它最伟大的空战胜利。”衣修伍德说:“奥登和我一致认为,我们宁可在这个时候去汉口,也不去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
离开中国后,奥登便窝在布鲁塞尔潜心创作《战地行纪》一书中的诗歌。1939年3月,《战地行纪》在英国出版,收录了奥登创作的27首十四行诗;两个月后,美国版《战地行纪》发行。同年,奥登登上BBC,讲述他在中国的经历。影响是巨大的,欧洲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中国抗战正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研究者们认为:这些诗歌被誉为“奥登30年代诗歌中最深刻、最有创新的篇章,也可以说是这十年间最伟大的英语诗”。
威斯坦·休·奥登(WystanHughAuden),1907年生于英国,毕业于牛津大学。30年代崭露头角,成为新一代诗人代表和左翼青年作家领袖。《奥登诗选:1927-1947》译者马鸣谦评价说:奥登被公认是继叶芝和艾略特之后最重要的英语诗人。1939年,奥登移居美国,后入美国籍并皈依基督教。前期创作多涉及社会和政治题材,后期转向宗教。以能用从古到今各种诗体写作著称。代表作有《西班牙》、《新年书信》、《忧虑的时代》等。上世纪40年代,中国诗人卞之琳、穆旦翻译过奥登的诗歌。
奥登晚年整理并修订了自己的诗作,按时间次序编排,分两册出版《短诗结集1927-1957》(1966)与《长诗结集》(1968)。《阿基里斯之盾》(1955)被认为是奥登战后最为感人的诗集,曾获国家图书奖。1956年至1961年,奥登任牛津大学教授,负责教授诗歌。
1973年秋天,奥登在维也纳的一次诗歌朗诵之后,因心脏病突然发作去世。奥登生前共出版诗集35部。
“当然要赞颂:让歌声一次又一次地升腾。”《战地行纪》像一个收录声音的匣子,忠实地记住了奥登为中国人民抗战所作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