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瓜果点心什么都没有,司徒梦这才注意到,一声娇斥:“那余二公子也太不懂得疼人了,明日让六爷好好就训他!”
而她平淡的一声笑,“罢了住在人家宅院里,也是叨唠不已哪还敢强求什么?这样子也挺好!”
司徒梦想了一会才犹豫道:“你这样住着,又没名分又没来历,难免不了会被下人们猜忌。要是人多嘴杂说漏了些什么反而危险,姐姐觉得呢?”
她听着,点点头。
“今天我回去和六爷商量一下,你先好生住着养着身体,这次一定全心全力地帮着姐姐报答姐姐之前给予的恩情!”司徒梦爽朗一笑。
她忽然觉得不是司徒梦变了,而是她为人妻子终于成熟了。有什么说什么依旧还是她直率的性格。
“今天妹妹就先打扰到这,他日再来看望姐姐”司徒梦起身拜别就要离开。
她点点头,“入冬风寒,坐在轿子里可别睡着了,感冒了六爷就要心疼了!”手指调皮地捏过司徒梦的脸颊。
司徒梦憨然一笑,“姐姐真是细致热心,妹妹记着了!”
她看着司徒梦的身影在庭院里消失,觉得心里缺少了什么。她有毕生追求的人儿,而自己后半生托付的良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花轿上坐着的美人是京城有名先生家的姑娘,今天小雪菲菲,红花轿就更加的红艳引人注目。鞭炮声想成一片,跟在花轿旁的媒婆都是眉眼喜滋滋的。
她唤作春晓。春晓寒,点滴灯明梦里深。这先生道骨仙风的很,嵇康先人也是这样的闲情寡欲。要不是看在六王爷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将女儿嫁给余家少爷为妻。
红包封的够多,媒婆和丫鬟收拾好了姑娘就蒙上了盖头送上了花轿。今日有雪,她听着轿夫的鞋子踩在湿润的冷土地中,刺溜作响。手上捧着个冰冷的苹果,盖头上的流苏骚弄着她的脸蛋痒的难受,她觉得一生嫁了两次这样的感觉有点无望的薄凉。
轿夫压了轿子,红盖头遮着她看不到。透过下面的空隙约莫着看见怡园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双黑色绸面的官靴,一双浅粉色不沾泥泞的绣鞋。她想想便知道,定是六王爷和他的福晋了。
一时的走神,苹果掉了出来,她弯腰想去捡起奈何盖头挡着,她不知道苹果滚到了哪里。嫁衣是赶制的,裁缝师傅看她选花样的时候不太上心,所以给她做的嫁衣也不太在意。马马虎虎赶制的一件,裙角长的只能捧起。冗长的裙摆从湿润的地面上摇曳而过,浅白色的雪片从天幕上落下,洒在她一身红衣之上又悄无声息地消融成点点的水渍。
她一个踉跄踩到了自己的裙裾,盖头随着下落的身子飘浮了起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身子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前倾的身子跌入有着熟悉麝香的怀里。
她绯红色面容惊愕地抬起,头上的珠玉钗头响成一片。小巧的脸蛋,梨花般的雪白皮肤,胭脂红唇诱人的一点,颤抖的睫毛下晶莹剔透的那一双剪水深瞳。六王爷就这样半抱着她,时光似乎停止,他的眼前唯有她一人。
旁边的媒婆大声尖叫“不好新娘盖头掉了!”说着她一下子扶过新年,将盖头重新蒙了上去。六王爷收回手,将白皙有力的两只手负在身后,浅粉色的薄唇抿成有些懊恼不悦的形状。
而站在新娘身边的余枫看了一眼刚刚出手相救的六王爷,他苍白妩媚的脸也笼上了一层阴影。就连怀着麟儿的六福晋司徒梦的脸色也冷淡的可怕,有些醋意地看向这位新娘。
媒婆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了,赶紧扶着新娘去了宅子里和新郎拜堂。随着绵长庄严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媒婆看着这一对新人拜下,觉得这个新郎真是无双的俊美要是放到弦月阁里怕要比那些小生花旦美上千万倍。刚刚这新年盖头掉了,她也看了一眼,确实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只是年龄似乎比这新郎还要大上一些。不过那双远山淡水的眼睛,媒婆她见了这么多女子还没有哪个能比的上她的。
这个女子的沉稳不动声色反而配这样年轻才俊的相公才合适。媒婆满意地看着这一对新人完成了拜堂的礼节。随着一声高呼“送入洞房!”她才扶起新娘送入了房间。
晚上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亲朋好友,没有祝福,没有闹洞房的热闹。她握着苹果僵坐在撒了桂圆花生的床铺上。
门被一脚踹开,不知道余枫他喝了多少酒。她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看见的是余枫绯红如霞的动人容颜,细密的眼丝越发的勾人心魂,他若为女子定是风华绝代。
没想到的是他一下子有些颓然地坐到她的身边,沙哑地开了口“该称呼你什么?如娘娘,春晓,还是娘子?”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露出清风和煦的一笑“你叫我春晓吧!这个名字安全一点!”他呢喃了几遍名字,微红惺忪的眼睛看着她有些迷惘陌生。
“我睡在外面,你睡这里!”他低声道。
“这样不太好吧,被丫鬟看见指不定明日要说什么闲话。你就睡在寝椅上吧!”她说着还将一条雅静的被褥抽了出来。
“天凉,凑合一夜可好?”她问的小心翼翼。
“我,要不是看在六爷面子上,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他看着她递来的红被褥,先是微妙的感动或是惊讶随后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就是厌恶和烦躁。
一夜在高低不平的床上睡了一宿,她就觉得腰酸背疼突然有点想念在清芙殿里的哪一张大床了。
他却先起了床,穿戴好后将被子又轻柔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哪里知道她也是醒着的,若是知晓也怎会说出那样的浑话来。
他说:“没想到你居然会嫁与我为妻,只是这份恩赐我该是悲还是喜,其实那年你被王爷带出来喝酒,我就丢了自己的心。后来我经常赖在六王府里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你,别人不觉还以为我喜欢的是六爷。其实我连自己也骗了……”
她吓坏了,这时要是让他发现自己是醒着的,怕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敢来面对自己了,自己也不敢再面对他了。
他轻轻推了推她,她眯着眼装作睡的迷迷糊糊的样子。
“怎么?”她含糊不清地问。
他发现她醒来,立马态度变得冷淡许多。“把身子下面的白布拿给我!”语气满满都是不耐烦。
她觉得自己刚刚莫不是听错了,那时的轻声慢语,情谊绵绵和站在她面前的黑面鬼完全不是一个人。
片刻后他整了整衣服就要离开,临走前丢下的那一方白帕上滴滴都是鲜红的血迹。她见了先是一吓,后来又是无声的苦笑。
余枫你已经无父无母,再没人在乎这些道义礼节。我的身份你又何尝不知?这份虚虚实实的糊弄是想做给谁看?
“皇上!皇上!”高公公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久,一向沉稳持重,这次却是踩着碎步子一路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得宠已久的惠昭仪一身翠绿色青鸦避风袄看着贵不可言,她坐在燃着火盆的大殿里,帮皇上剥着杏仁。皇上没有抬头,金色垂髫的发带下一双剑眉波澜不惊。倒是惠昭仪旁边站着的宫女,翡翠一声呵斥“公公这般吵闹无礼,也不怕皇上怪罪还不退下!”
这翡翠是被新宠惠昭仪刚刚提拔上来的得力帮手,她刚刚奉承上了皇上手心里的主子就目中无人起来。甚至忘了这高公公可是宫里的“老人”,和着一声“高总管”还是得叫的。更忘了这高富贵是龙宇皇帝的儿时玩伴,可是随着万岁爷一起爬到今天的。
她这一声呵斥,不知道要折寿多少,断了多少往后通达的路子?
“好大的胆子!”皇上将手中的狼毫笔重重一摔。
跪在地上的高公公身子一抖,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却似滴入清水中的浓墨一下子就蔓延消散了。而惠昭仪身边伶俐的宫女却是将头昂的高高的,想着要看这个位高权重的公公出丑。
等到的却是砸来的纸墨,一声雷霆训斥“你主子没有发话,你这做下人的有什么资格在这乱吠?惠昭仪看来也是朕太宠你了,连你这小小的奴婢也敢来欺压我的人。你是不是有一日也想学着来欺压朕?”
惠昭仪顿时花容失色,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臣妾的心都是在皇上那儿的,除了想着为皇上好还能有别的什么心思?臣妾的这个下人刚刚随臣妾不久,她的性子臣妾也还没有摸熟。要是臣妾知道她这样的狂傲无礼臣妾也万万不敢带到皇上的面前,还请皇上饶恕了臣妾!”
那一抹窈窕翠绿的身影现在颤抖的像秋风中残存的落叶。若是往日的皇上恐怕还是有点温情蜜意的,可是现在的他……在如容华死后,也变得喜怒无常起来。那一颗本来****无多的帝王心竟好像随着那场大火也被烧了个干净。
“传朕旨意,惠昭仪为主不正教导无方,其下宫人在御书房吵闹喧哗扰朕清幽。下令将惠昭仪禁足在紫烟殿内没朕旨意不可放出!”他一挥衣袖,冷淡高傲的面容竟没有一丝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