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慧点头,她想得很清楚。人生那么短暂,不过转瞬之间,绚烂的生命很可能就会熄灭,成为燃尽的余灰。看似漫长的人生,实际上能够给与、能够为别人付出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
所以,她不要做第二个姐姐。
人世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苦处、亦有情衷。谁的一生会永远顺遂?很多人很多事,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正因为看到了娘亲的痛苦,所以,她不愿意再见到另一个渴望女儿关爱的女人,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在给与幸福还是痛苦之间,她选择给与别人幸福。
“我为什么不愿意。从一意孤行地除掉我,到现在愿意和娘亲一样疼我、一样爱我,这改变不能说不巨大,我当然很开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恩慧微笑着,她笑得如同一位美丽动人的仙女,毫无保留地将身上散发的灿烂光芒普照人间。
萧耨斤激动得又哭又笑:“孩子,对不起。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这真的是老天爷跟我开的最大的玩笑,当我知道你是……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可笑的错误!险些毁了你,也险些毁了我自己。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多么想念你。”
这位大辽国的皇太后,今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平静和满足。虽然,在这个悲惨的人世间,最疼她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幸好,老天对她实在不薄,她还有她的女儿。她是那么懂事,那么善良,轻易就原谅了她,让她的人生真的不再有任何的遗憾。
恩慧则在她的怀抱中,抬头仰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默默地呼唤。神医,现在的您,在天上吗?因为有您,恩慧愿意相信,那湛蓝的天空的尽头,有一片舒适怡人的沃土。而您现在一定在那里,享受着最逍遥自在的生活。您看到恩慧了吗?您看到现在这样的情景了吗?
您选择用一生去爱的女人,正和您同样用尽了一生去疼爱的女孩,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此刻,萧耨斤是幸福的;为此,您疼爱的女儿,也同样感到幸福。这一定也是您的心愿,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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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给您。”
将军府中,海媛将一封书信,郑重地交到虞笈的手中。多年未见,虽然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重磨难,姑姑身上唯一没变的依然是那份惊人的美丽。
贝齿紧咬红唇,虞笈低头沉思着,片刻后才问道:“这是申衣留给你的?”
海媛点头。
虞笈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已经看过了?”
海媛一惊,急急解释:“是神医他老人家让我看的。姑姑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二小姐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好好的保护好这封信,瞒二小姐一辈子。”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虞笈赞许地点头:“好孩子。你和恩慧都是好孩子。恩慧受的苦够多了,如果能够不让她知道这个最残酷的真相,还是不要说的好。”
她的目光转为深邃,思绪飘得很远:“恩慧现在做萧耨斤的女儿,无论从安全上还是生活上,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想,这是我的心愿,也是申衣的心愿。”
海媛连连点头,姑姑的想法,也与她不谋而合。她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她的二小姐能够活得幸福快乐。如果有苦,她也愿意替她承受。
突然想起了什么,虞笈连忙又问道:“对了,这封信申衣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海媛毫不迟疑地回答:“就在他去赴约的那天。当时神医先来到了将军府。他对我说,要去见一位故人。我问他是谁,他却不肯说。但是,神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起来,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我问他,我认不认识那个人,他说认识,是我们董家堡的一位故人。”
秀眉紧锁,虞笈神情疑虑:“如此说来,申衣早在赴约之前,就已经意识到危险,为防遭遇不测,这才把这封写有恩慧真实身世的信托付给你。既然明知此人凶险如虎,为什么还一定要冒险前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董家堡人?连海媛也认识的?究竟会是谁呢?
会是哪一位大家的故人,却对故人下此狠手?申衣死后,身上竟然看不到什么致命的伤痕,经过极为精细的检查之后,才在不起眼却足以致命的地方看到几个细小的针孔。严锋劲枝,擒锷耀芒。是谁使用这种看似小巧却最有威力的兵器,运用如此巧妙的残忍,杀人于无形?
虞笈还记得,在面对着申衣那冰冷的身体之时,萧耨斤脸上那阴沉的神情。她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坚毅的下巴紧绷着,美丽的脸庞扭曲着,带着说不出的可怕氛围。可是她的嘴边,竟然噙着笑容。只是,那抹笑,太狠、太狰狞、太骇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惊胆颤。
她还记得萧耨斤当时说的话:“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的死去。伤害你的人,我要让他付出较之于你百倍千倍的痛苦和代价。”
这个女人,若讲心狠手辣、手段残忍,普天之下,无人可以出其右。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虞笈对于萧耨斤的狠毒感到欣慰。
“申衣不会白白蒙冤而死,萧耨斤一定会查出凶手,为申衣报仇。”
海媛的眼圈立刻又红了:“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哪一位故人会对神医痛下杀手?这些天,我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不出来。”
说到这儿,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恨得牙痒痒:“这个害死神医的人,他伤害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人命。如果神医没有事,雨心就一定能够再活过来。这个凶手,他怎么如此狠毒?抓到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