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耨斤控制不了自己的胆战心惊。看得出来,儿子现在的情绪完全出自真心,没有半分虚假。她万万没有想到,小儿子对于恩慧的感情,竟然是这样深刻。那么恩慧呢?不知道她对于宗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要是也是如此,他们之间这纷乱如麻的千千情结,该怎样才能解开?
耶律宗枫失控地咆哮大吼,心急如焚:“我不管可能还是不可能,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您让我见她一面。”
萧耨斤想都不想,断然回答:“不行!”
耶律宗枫声嘶力竭:“娘!”
萧耨斤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娘!”
不由分说地挥挥手,皇太后主意已定:“回去吧!好好冷静冷静,等到你足够冷静了,我会让你见她。”
她不能再让儿子越陷越深。而真正的事实,根本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她该怎样对儿子解释?
好在小儿子极为乖巧孝顺,她相信,就算再艰难,面对现实,他终究会挺过去的。这可是她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能得不到?
可是,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却不可逃避地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那是一个她没有信心能够解决得了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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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太监将耶律宗枫带到了恩慧居住的房间之外。
金黄色的光芒,透过窗子斜斜的进入,房间内的母女俩正在相互依偎着,让那些关于痛楚的过往记忆,随着她们的泪水和相拥着的温暖,而渐渐模糊。
“三王,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有些话,请恕老奴僭越。太后说的话,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您要多想想,如果一味的放不下,究竟是苦了自己啊!”
说是不让他们见面,太后还是默许她的总管太监将三王带到了这里。
而此时,老总管注视着只是看到了窗内的人儿就已经呼吸紊乱、泄露了心中翻腾情绪的耶律宗枫,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他心中暗想:我的三王啊,太后不让你们见面是对的。看看看,现在还有什么可看的?不管怎么看,也永远都成不了你的。有些话,只可意会绝不可言传啊!这个小女孩,要是屋里那个的,与你那就是同父异母;要是宫里那个的呢,那就是同母异父。总之甭管是哪一个的,您的这条情路,怎么说都走不通啊!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全都不是。可是,看看现在这个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女孩,看看眼前的这个尖锐激烈的对立情形,那又怎么可能呢?
“您看看就回去吧!就算见了面,也是徒增神伤。老奴先告退了。”
老总管叹息着离去。
耶律宗枫依旧久久地站立在窗前,藏身在一个屋里的人看不到的角落,久久地凝望着。看着明媚的阳光洒落屋内,穿透女孩那单薄的衣服,照亮她柔润的脸庞。那细致的眉目间依旧是令他流连的美丽,女孩正柔柔的对着她的母亲微笑着,笑容中带着无以伦比的单纯美好,却让他的心更痛。
他的心,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痛,像有人拿着火在烧、拿着锯子在锯,拿着刀深深地在刺。疼痛不断蔓延,从心的最脆弱的那一处传来,痛得撕心裂肺。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情绪,这情绪强有力地煎熬着他,就算是疆场恶战的九死一生,就算是面对漫山遍野尸骨的血腥污秽,也没有现在这样骇人的情绪来得锥心刺骨。
他今生今世就只认定了这个小轩窗内的女孩,而老天却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自从知道了那个所谓的荒唐事实,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就彻底地活在了地狱里。他不可克制地暴躁着,如同受伤的野兽。因为他不可能做得到,不可能逐出她在他心中的倩影。
他不想放手,他死都不愿意离开那个纵然娇小却具有影响他生命能力的小女人。她清澈的眼睛、她温暖的笑容、她贴心的言语、她灼热的泪水,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让那种放开她的痛,硬生生地穿透他,让他痛楚。他甚至愿意失去双眼、砍下双臂,也绝不愿意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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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心长时间地呆视着房门,美丽的容颜中有着动折人心的凄楚。
这些天来她的宫中一直很平静,平静到镇日无所事事。
捧着还没有任何突出的小腹,她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份期待。她期待着他来的时候,能够亲口告诉他——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可是,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他就再没有来过。
十多个日子里,她辗转不能成眠,数不清多少次,干脆起来坐在椅子上,等着天亮,再从天亮等到黄昏,然后再次度过一个无眠之夜……她就这么傻傻地等着,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渴望的身影。
为什么?他们有了爱的结晶,难道他不开心吗?不管是帝王或是普通的人家,历来都对自己的子嗣格外在意,将延续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她却曾经听到其他的妃嫔提起过,耶律宗真似乎对于自己的孩子格外排斥,无论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或者是哪个妃子生的。
这是为什么?谁能不喜欢自己的骨肉呢?
他一直没来看她,她就只能随着日升日落,感受着心中日渐增添的愁绪,日日地望着宫门发呆。
这一日,她终于独自走出了门,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漫游着,彷佛失去了魂魄的躯壳。
等到她醒悟过来,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他的松林殿外。
为什么会走来这里?
绞扭着手指不知所措,她突然感到惊慌,心猛烈地跳动着,撞痛她的胸臆。妃嫔未经准许,擅自觐见,这可是大错。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一切,期待已经延宕了太久,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