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被你看上啊。”过了良久,步天音才恹恹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北野望气的当时就火冒三丈,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望着步天音眉间、脸上疲惫至极的神色,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却并没有放开她。
她不是个什么事都会摆在脸上的女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分明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绝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绝望?
“你看看你自己,皮肤特不如过去嫩了,一张俏脸像老了十岁。”
北野望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步天音深深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脸色也不好——或者说自从那个孩子没了以后,她就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恢复。
元气大伤。神色会好才怪。
可是,这样的话从北野望嘴里说出来,她就真的是听着很不爽。
“怎么,老了十岁,所以王嫌弃了么。”步天音故作轻松的打趣。
孰料,北野望却是极为认真的答道:“不嫌弃。”
“我不嫌弃你。”北野望握住她的双肩,郑重其事的说道。
他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她,哪怕是她曾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孩子,想起那个当时被他知道,她却不知道的情况下遭他陷害的孩子,北野望的眉间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神色。
他当时真的是气疯了,才会那样做。
思及此,他有些不太敢抬头去看步天音,只是问道:“你的孩子呢?”
按日子推算,如果那一次她的孩子没有夭折,反而被她保住了,这个时候孩子应该已经出世了。再看她的身材完全没有走样,完美的依然还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那纤细的脖颈、那抹纤腰,依然让男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但是,如果那个孩子经他之手陷害而不存在了,以她的性格大概会恨他致死,又怎么会回来找他?
既然回来找他,见面又没有出手,反而向他寻求帮助。那么,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北野望等待步天音的答案,这么短暂的时间,对他来说却仿佛被放到到了无数倍。
他的心,竟然很不争气的提了起来。
相比较北野望的紧张,步天音反而有些释然的样子,她只是淡淡道:“没了。”
北野望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竟然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步天音淡淡道:“不过不是你……我虽然后面知道你曾经想过害我,但孩子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没有的,我不怪你。”
北野望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怔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步天音,以你的实力,怎么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步天音唇边泛出一丝苦笑,淡淡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想提起了。”
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突然间变得凛冽起来:“我这次找你来,的确是有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忙。北野望,这天下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步天音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北野望心中一动,喉咙向下滚了滚,道:“你是在用美人计么。可是你如今这副模样,倒是真的让我忍得下欲念,却……不由得心疼。”
他心疼这个要强的小女人,是真的心疼。
北野望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过。她在这里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哪怕偶尔是在想着如何算计她。但是当她离开以后,他就开始思念她。所以他去了金碧提亲。
虽然提亲未果,还被她好生整了一道。
回来后,他把自己全身心的埋到国事之中,他以为只要自己忙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就不会想起这个女人来,可是他忙得不知白天黑夜,脑子里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会想起这样一个离经叛道、不知哪里让他着迷的女人。
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越是濒临爆发的边缘。
墙壁上高高的烛台发出“哔波”的爆裂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门外,有太监小心翼翼的请示道:“王上,林美人已经在寝宫等候。”
北野望的面色快速的掠过一丝尴尬,他冷声道:“让她回去。”
外面的小太监明显是愣了一下,许久,才小心道:“奴才遵命。”
步天音注意到了北野望脸色的那一丝不自然,她忍不住好笑道:“有什么的,男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啊。”
北野望瞪了她一眼,怒道:“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呀呀呀,我怎么在胡说了?”
北野望怒道:“你在胡言乱语,我就不保证自己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步天音脸上的窃笑慢慢收敛住,她凝目肃容道:“我要向王借点东西。”
“借什么?”
“你的四十万大军。”
“只要四十万,够用么。”
“如果王愿意多给的话,天音自然会更加感谢。”
“你就是这么感谢的?”
“不然,王想要什么?”
“我——”北野望顿了顿,看着她,忽然诡笑道:“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你。”
“王说笑了。”步天音笑道:“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东西。”
“你当然不是东西。”北野望说完这话,他和步天音两个人都是一愣,步天音想笑,北野望也想笑,可是,眼前这光景又如何能让两个人笑得出来?
半晌,北野望开口说道:“东壤国愿倾囊相助。”
“但我有一个条件,就这一个。”
“步天音,我想让你做我的王后!”
他的要求似乎都在步天音的意料之中了,她的脸上并未见有多大的震惊,其实如果要是有可能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北野望了。
因为他是个疯子。
早在当初他让她杀了白轻水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竟然会夺过她的剑,在白轻水的“尸体”上面补刀。
虽然这样做可能因为疑心太重,但是,即使现在她跟白轻水也划界为限了。那样疯狂的做法,她真的无法接受更不敢苟同。
事到如今,她也算是走投无路。并且凭着她一直以来的直觉,她觉得北野望不会对她太差。
甚至,她觉得他都不会真的强迫她去做什么。
“怎么,在考虑了?“北野望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的皮肤虽然不如从前光滑柔软了,但下巴仍旧光洁,让人一触碰,就会不由自主的心动。
步天音推开他的手,退离了两步,北野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步天音笑道:“我记得我说过,我心里有一个很爱的男人。”
“你说过。”北野望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么,他现在人在哪里?为何你宁愿来找我,却不肯去找他。或者说,是他没有办法能够保住你,更没有能力帮你么。”
四十万大军,他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隐约之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
这四十万的军队并不是一个小的数目,更不是一个国家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力量。
步天音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她没有听错吧?北野望这个意思,是不知道她一直在说着念着的人就是云长歌?他——是没有调查过她,还是,最终也没能查到云长歌的头上?
步天音快速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毕竟,如果云长歌想隐瞒住一件事情,这世界上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查到。
但是,现在她觉得是时候应该让他知道了。
她以后都不想再隐瞒什么。
她跟云长歌,就是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每一个人面前。
不忘过去、不畏将来。
在北野望越来越炽热的眼神里,步天音缓缓道:“我不是不肯去找他,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保住我,更不是没有能力帮我。只是因为,他把我忘记了。”
北野望愣了一下,反问道:“忘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忘了的意思呗。”步天音黯然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把一切都告诉你。从现在起,我当你是真心为我的朋友,我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的真诚。倘若你决定听我说下去,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
北野望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朋友,她怎么都说他们是朋友。
她只当他是朋友。
所以,他想知道她一心念念不忘放不下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思忖了片刻,北野望启唇问道:“那么,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只跟你做朋友,你待如何?”
“如何?”步天音淡笑了一下,望着门口的方向道:“我会从这里走出去,永远都不会再与你相见。”
北野望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却轻而易举的向后掠了几步,那一刻,他突然很害怕失去她。
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她这个人已经离开。
此生。再不复相见。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跟他当年失去母亲时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痛过了。
痛到麻木。痛到失去一切。
北野望小心翼翼向前走了一步,语气之中已经有了一丝恳切:“不要走。不要离开。朋友便是朋友,我怕了你了,我要听你说下去。”
从再一次见到她,他便用了“我”这个自称,他不由自主的,就是觉得在她面前不想摆什么架子。因为,摆架子,也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