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从操场上经过的时候,发现灵堂里摆放的棕色棺材是打开状态的。有胆大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去到棺材跟前看了,见到里面果然躺着于金龙的尸体,只是一张脸发胖发黑,膨胀得如同面粉发酵,开始产生溃烂了。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极其难闻。
晚上,灵棚前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有人咿呀咿呀地唱着。原来于金龙的家属请来了一台戏班子。闹得动静可真大,唱得调子诡异凄婉,宛如鬼哭狼嚎。再听听那唱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骂学校的。
歌词:不要脸不要皮,校长他娘是个老母鸡。老母鸡咯哒咯哒叫得欢,屁股里繁下出个王八蛋。王八蛋让老王抱走暖了窝,有一天它悄悄破了壳,打里面钻出来个小马特。小马特呀有人生没人教,长大后他变成了一根牛**。牛**牛,牛**长,还在华安县四中当校长,专门欺负老乡残害忠良!......他娘他娘他娘那个浪,那个翻天倒海地浪,浪浪....啷个噹!
我们校长就姓马,命单字一个:特。合起来就叫马特。
不仅有唱戏的,还有说相声的。
两个一高一低,高瘦低胖的相声演员展开了精彩的表演。喉咙一开,可以媲美学校里的广播喇叭。
甲:你晓得华安县四中的校长是谁吗?
乙:哪个会不晓得,大名鼎鼎,不,是臭名昭著,马特嘛!
甲:你知道马特有几个娘吗?
乙:那还用问吗,当然只有一个娘啊!
甲:那你知道他有几个爹吗?
乙:那还用说,一个爹!
甲:你错了!他有很多个爹,数不过来的爹!
乙:你......你说他娘是鸡?
甲:纯正的,土里土长的大老母鸡,吃肉虫长大的,屙一滩屎能能臭死你的那种!
乙:怪不得他有很多爹。不稀罕!
甲:你还不知道吧,他爹分两种!
乙:分哪两种?
甲:一种是把大前门,一种是把小后门的。
乙:这俩门指的是啥门?
甲:一个是水库的门,一个酱厂的门,都是他娘身上的窟窿。
乙:那他亲爹肯定是把大前门的!因为他是从大前门里钻出来的。
甲:回答对了,我给你一百个赞!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都是由于金龙的家属制造的。
话说这校长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不会不知道人家是在骂他。搁他那种脾气上,再加上他这种身份,他应该忍耐不住才是。
可迟迟不见他出来阻止。
导致我们都以为他犯怂了。
大戏一直唱到了深更半夜都未停,骂人的歌词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相声也是一遍遍地重演着。确实挺聒噪得慌。但倦意上来后,我还是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有发生血案的消息传出来。
原来昨天后半夜的时候,校长再也按捺不住了,掂了一把刀,冲到戏台子上,把那几个卖嗓子的给砍了。
警察来了,把校长给抓走了。
这下,学校里的啥事儿,都是由副校长说了算。
他说要取消明天的比武。
众人哗然,愤怒不已。不少人在背后骂他是孬种。
他还宣布,把捉妖大师给开除了。
二桃没能忍住。来到副校长办公室门前,砰砰地拍门子。
可办公室的门子一直没人打开。
二桃恼了。脱下裤子,在门前屙了一大堆新鲜的。再用手捧起来,泼到了门子上。并且他还大声叫嚣:“马勒戈壁,有种你给我出来!”
引来了很多人驻足观看。
副校长出来了。但门子没有开。
门子是铁质防盗门。上面多出了一个窟窿。窟窿是人形的,高低宽窄跟副校长的身材刚好吻合。
若根据物理来推断,谁也讲不出来缺少的那块铁皮到底去哪里了。如果根据视觉来判断的话。我亲眼看见防盗门上的铁溶进副校长的体内了。而且溶进的速度非常快,在两三个眨眼间内完成。人形窟窿的边缘上变得通红通红的,还冒着烟,有少许赤色铁水滴落下来。
这种现象的发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骇然无比,变得沉默无言,目瞪口呆,甚至失去了呼吸,像极了因干渴而死去的鱼。
连二桃也是如此。
“你要干什么?”副校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
“没事儿!”二桃的嗓子嘶哑了,似乎发音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起码现在不是。可刚才他还大声吼骂来着,声音极度的洪亮,中气十足。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但不难看得出来,他这种笑容带着十足的歉意,和担忧。说明他知道自己错了,感到害怕了。
“你不是想和我比武?”副校长又问道。
他也笑了。笑得阳光灿烂,自信满满。
“不想!”二桃回答得非常肯定,脸色已变得非常严肃。
“本来我也不想,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咱俩一定要比武!”副校长说道。
“我不敢!”二桃摇摇头,目光表现得极是诚恳。
副校长笑得更厉害了,眼角上的鱼尾纹非常明显。
他说:“你有两种选择,一,现在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头,二,明天跟我到擂台上比武!”
二桃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苦笑道:“你真是一只猫!”
副校长略一皱眉,问道:“那你是什么?”
二桃说:“我是一只老鼠!”
副校长笑而不语。
二桃说:“你是不是要玩死我?”
副校长说:“我不仅要玩死你,我还要吃掉你!”
气氛又变得沉默了。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有骨气的人,另一种是没有骨气的人。跪下来磕三个头,其实并不难,比翻个跟头还要容易得多,连小孩子也会。但对于有骨气的人来说,让他给一个不应该给其磕头的人磕头,无疑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难以接受。
很显然,二桃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他拿定了第二种选择:明天上擂台比武。
令学校里的所有人再度彻底沸腾,翘首以盼,度日如年,赌注又开始下了。
在我知道的范围中,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押副校长赢。只有我,依然押着二桃不变。不知道为啥,我甘愿为二桃输掉二十块钱。我觉得值。
“明月心,我爱你!”
“明月心,我要给你生猴子!”
不少女生已达到如癫似狂的地步,为明月心痴迷。嘴里动不动就吼出一些比较开放的话。还有女生更不要脸地说,明月心的小腿,我能玩上一年。这里的“小腿”可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膝盖下面的小腿,指的是他身上的第三条腿。
我也有第三条腿,但白送都没人稀罕,大部分人都把我看成了两条腿。
不得不说,副校长人长得好,名字起得也好。
明月心!难道不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但我还是忘不了,他曾经当过鸭子,服务了一个嘴周长满黑色绒毛的大胖子女生。
我一直都怀疑,从庞红娟肚子里出来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太阳落。
太阳又起。
新的一天到来了。
阳光明媚,刮着小风儿。
全体师生不上课了。
因为今天有两个高人要比武。
操场上挤得人山人海,喧腾沸烈。
搭建得还算气派的擂台上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穿黄袍子,正在照镜子梳头的二桃。
另一个则是穿了一身裁剪非常合体、光滑闪亮的银色西装,站得笔直,体型线条颀长优美,端的是个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形象。
我们站在台下,期待他们赶快动手。
可他们迟迟不动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彷如两尊雕塑。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要是点香,一炷香应该燃完了。
终于,二桃先动了。
动的却是嘴皮子:“能不能等一会儿?”
明月心挑眉道:“我一直在等你先动手!”
话音未落,二桃已经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不见的。他本来正在那里站着,却凭空消失了。比一个气泡崩掉都要消失得更加突兀。
引起不少人惊呼。
过了很长时间,二桃再也没有回来。
气得很多人都乱骂。
骂他懦夫,孬种,临阵逃脱。
正当怨声爆满,众人感到极度失望着的时候。二桃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当你不注意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咳嗽声,抬头一看,他已经出现在了帐幔的顶尖。帐幔随风飘舞,他的身子跟着一块起伏不定,仿佛跟帐幔粘为一体,密度一样的轻盈。黄色袍子亦是随风猎猎作响。
“站那么高干什么?快下来打架啊!”有人看不惯,朝他大吼道。
他的手里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剪刀,将帐幔剪开一个窟窿,钻了进去,轻飘飘地落到了台子上。
“你干什么去了?”明月心面上带有不满地问道。
“我去买了一把剪刀!”二桃将手中的剪刀展示给他看。
“买一把剪刀干什么?”明月心又问道。
“因为我要剪断一个人的手指头!”二桃回答道。
“你要剪断什么人的手指头?”明月心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紧张之色。
二桃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在把玩着手中的剪刀。
看起来普通无奇的剪刀突然在他手中放大了好几倍,不再是那种黑铁之色,而是爆发出灿烂夺目的金色光辉。
明月心所站的那个位置空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并非像二桃那般突兀消失,而是整个人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淡,仿佛光影般消失了。
所有人都将眼睛睁到了最大,企图能看见点儿什么。就算明月心变成了透明人,是不是也该像透明气泡那样有迹可循。
可什么也看不到。
明月心好像化成了一团空气。
我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变低。自己变得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