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一张单独坐人的沙发,现在上面挤了两个人,未免有些拥挤。
二桃一动不动,仿佛僵硬住了一样。
我抬起一条胳膊,绕个半圈,将手搭在了他另一边的肩膀上。也就是将他给拥住了。显得有些亲密。两个大男人这样,更显得怪怪的。
二桃仍然一动不动,像一座石雕。
“你为什么不动?”
“我全身上下都动不了,除了一张嘴巴还能说话!”
“为什么动不了?”
“这个好像应该问你!”
我慢慢咧开嘴笑了。
通常,人笑的时候,说明心情还不错。
“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知道了!”
“我有多厉害?”
“要多厉害就有多厉害!”
我脸上笑得更厉害了,又问:“那我是不是无敌的?”
“好像不是!”
“为什么?”
“因为至少有一个人比你更厉害,我觉得!”
“谁?”
“二桃!”
“哦,你不就是二桃吗?”
“对,我是!但我并不是真正的二桃。真正的二桃是应该穿黄色袍子的!”身穿黑西装的二桃道。
我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问:“那你是谁?”
“我是一本神奇小说里的二桃!”
“那真正二桃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保护一个人!”
“保护谁?”我又问。
身穿黑西装的二桃回答道:“一个大肚子女人!”
“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大肚子女人?”
“因为他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
“有多重要?”
“重要到如果它出现了问题,整个书世界也会出现问题!”身穿黑色西装的二桃回答道。
“那个大肚子女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张瑜!”
我不再吭声了。
好像该问的,已经问完了。
时间在死寂般的气氛中过去了良久。
沙发化为了一堆齑粉。
两只屁股悬空起来了。
我们两人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
假二桃身上的黑色西装也化为了齑粉。
他浑身的皮肤发出莹莹烈烈的雪白光芒,正在燃烧着。
“你还要坚挺多久?”我问。
“我还能坚挺多久?”他反问。
“再过十分钟,你这一副躯体也要化为齑粉了!”我道。
“那就再坚挺十分钟!”
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做,到底图什么?”
“我好像什么也图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开?”
“让开是死,不让开也是死,反正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不让开。不让开还能落个好点儿的名声!”浑身皮肤正在燃烧着的二桃道。
“若是你让开,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若是我让开,有一个人不饶我性命!”
“谁?”
“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我忍不住笑了,说:“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
“真的死了,请你相信我!”
“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相信。但你说他死了,我没办法相信!”
啪!
我狠狠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我再说一遍,他已经死了!是被我杀死的!”
对方不再吭声,嘴角里流出了血。
“你让不让开?”
对方扯动嘴角笑了。
笑得非常苦涩。
他说:“你一定要难为我么?路这么宽,你为什么不从我旁边绕过去?”
“可我不想绕过去!”
“你要的是一个态度,对吗?”
“什么态度?”
“让别人信服的态度,让别人相信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已经死了的态度!对吗?”
“对!”
“没法相信,真的。他不可能会…”
话音未落,人已化为齑粉。
前方的路空荡荡的。
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寂寞得想哭。
我继续往前走。
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
但我心中始终抱定着一个信念:只要是路,就能走到尽头!”
一天复一天过去了。
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过去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终于,天上的雪不再下。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万物已苏醒。
前方出现了一间茅屋。
虽然是用草和树木搭建成的茅屋,但我敢打赌,任何人看见这间茅屋,都会升出一种强烈想住下去的欲望。
它比一座高楼大厦更吸引人。
茅屋的门开着。
有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正端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簸箕。小簸箕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线,线团上别着几根明晃晃的针。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美丽得让人尊重。因为她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质。
无论谁看到这个女人,都非常想把她娶到家里来,因为她的气质令人很放心。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能过日子的女人。
她抬起头,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她。
不是眼神上有关心灵的交流,也不是带有敌意的相互审判。
只是纯粹的相互注视。
有一种人,你永远也看不烦。她就是这种人。
我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很想哭。
一忍再忍,终究忍不住,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女人面上起了些诧异。
“你是谁?”她问。
“我就是我!”
“你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
气氛变得沉默了。
谁也不再说话。
好像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正在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她。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地流逝。
如果可以永恒,我愿意将这一刻设定为永恒。
泪水,一直在流,流得越来越多。
有一个男人从茅屋里出来了。
他的身材高大,面孔十分英俊,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朝气勃勃。无论谁看到这样的一个人,都不愿意再伤心了。他就像一颗太阳,发出的阳光能照射进你的心里,无论你的内心里有多么阴郁,都会被一扫而光。
但我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因为他挡在了女人的前面,令我再也看不见她。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善。
“你是谁?”
“我就是我!”
“少他妈卖弄!你到底是谁?”对方喝道。
“我叫杨大宝!”
“哪个杨大宝?”
“乃上古流云一道潜意识变成的杨大宝!”
“哦,你来干什么?”他又问。
“本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但现在,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了!”我道。
一阵不疾不徐的风刮过来,风干着脸上的泪。
“你为什么而来?”
“为了一个女人!”
“为哪个女人?”
“就在你后面,被你挡住的那个女人!”我道。
对方面上错愕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子瞪起来,英俊的面孔上有了几分狰狞,问:“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说是为她而来?”
“因为我看上了她!”
“啥时候看上的?”
“就刚才!”
对方笑了。
是那种气极而笑。
他说:“你很猖狂!”
“是的!”
“你是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过最猖狂的人!”
“承蒙夸奖!”
“你为什么这么猖狂?”对方问。
我道:“你应该明白,一个人越是猖狂,说明他越是有本领!”
“是吗?你有多大的本领?”
“要多大就有多大!”
对方一拳打了过来。
我没有躲开。
这其中道理就好比,一个蚊子飞过来叮你,你没必要躲开,等它趴到你身上,你一巴掌将它拍死就可以了。
砰!
我的面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告诉你,我叫郭嵩阳!让你死了也知道是死在了谁的拳头下!”他一边收拳,一边往后退着,又重新挡住了女人。
有一种人你永远看不够。可你偏偏看不到的时候,就不免有点儿想抓狂。
我的两只鼻孔里流出来了血,淅淅沥沥的如掉珠子般往下滴落,染红了前襟一大片。我仍然注视着前方,身体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里也流出了血。
还有两只耳洞里,也流出来了血。
七窍里的血,流得很多。
仿佛被扎破的水袋一样。
“你马上就要死了!我这一拳用了八成功力!以前,我用了四成功力,打了那个身穿黄袍子的二桃一拳。令他差点儿挂掉!”郭嵩阳道。
“穿黄袍子的二桃,他很厉害么?”我张口说话,血流进了嘴里。
“传说中他很厉害!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至尊强者!”
“可你只用四成功力就把他打伤了。说明你比他更厉害!”我道。
郭嵩阳笑道:“正是!”
“那你为什么不用十成功力,直接一拳把那个身穿黄袍子的二桃给打死?”我问。
“因为当时,二桃旁边有一个人。他们之间给人的感觉,好像做了一对朋友。我不敢!”郭嵩阳道。
“跟二桃做朋友的人,一定是个傻子!”
“可他很厉害!”
“能有多厉害?”
“反正比你厉害!”
“是吗?”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流出去的血,正在倒回。
从哪里流出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郭嵩阳的脸色一直在变幻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里面流露出来的吃惊越来越多。
最后,我的前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我周围洁白如雪的石质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迹。
女人已经放下小簸箕,来到前面看着我。
她美丽的双目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还有那么一些惊喜。
“你真厉害!”她由衷地发出赞叹。
我忍不住笑了。
笑得非常开心。
“你是谁?”她问。
“我叫杨大宝!”
“好,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风寻翼!”
“风寻翼…风寻翼…风寻翼!好名字!从今往后,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名字!”我道。
风寻翼的脸红了,慢慢地低下螓首。
我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近。
郭嵩阳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紧张。
当我站住的时候,距离风寻翼已经不超过一米了。
接下来,我张开了双臂。
拥抱她,就是拥抱幸福。
我觉得自己即将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住手!”郭嵩阳大喝道,一张俊脸气得通红,额头有青筋爆起。
“怎么了?”我将双臂停在半空中。
“这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你的女人!”风寻翼猛然大吼,绝美的脸庞上生满了愤怒。
郭嵩阳将牙齿咬得咯噔咯噔作响,一双眼珠子逐渐充满了血。
我最终将风寻翼拥抱在了怀中。她象征地挣扎了两下之后,便不再挣扎了。
“就算她不是我的女人,你知道这是谁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