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
非张瑜不娶。
除了我自己之外,恐怕再没有别人知晓我娶张瑜的目的不纯。
老汉拗不过我,只好顺了我的意。
第二天早上,村长媳妇又来家找了一次,催我好好打扮一番,到下午去女方家里相亲。
老妪做了慷慨,将六百多块钱全部拿出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我说,一定要买条三角裤头,挑的鞋跟要高一些,再来十三双鞋垫子。
娘俩到了集市上,先找了一家理发店,把我长得可以做女人的头发剪短了。这我才发现自己的头型有点儿怪异。头顶比下巴还要尖。腮帮子十分宽,快撵上两个头顶了。留着长发还能遮挡住一些。
“这也太难看了,整一个三角脸!”我盯着镜子,忍不住抱怨道。
“宝子,这种脸型有福!”老妪安慰。
“怎么有福了?”
“削霉气!”
“啥意思?”
“你看你的头,长得多像一把砍山刀,当你来回走动的时候,把笼罩在头顶上的霉气都给削开了!”老妪解释道。
给我理发的那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合拢不住嘴,说:“可以当田径运动员,跑起来头顶削风,风阻小!”
也有人在旁边附和:“看这脑袋跟削尖了似的,多像鲨鱼鳍!”
出了理发店,我和老妪来到了服装市场。
挑来挑去,看上了一套西装。
先买了三角裤头去厕所穿上,再去试一下西装裤。
这我才发现自己的腿不是一般的短,几乎每条裤子都要比我的腿长一截子。
“娘,这咋弄?”天热得令人身上不停地冒汗,加上我心里着急,冒出来的汗更多了,将头发给浸得湿漉漉的,如同水洗。
“先买鞋子吧,买个高跟的鞋子,穿上后,等于给你的腿加长了!”老妪提议道。
于是,我们进了一家卖鞋子的商店。
挑来挑去,挑了一双女式高跟鞋,跟属于比较粗的,约有十五公分高,往里面一穿,毛茸茸的,原来还是个棉鞋。我想要单鞋。但老妪说,单鞋显得太瘦,男的穿上不好看。我说棉鞋太捂脚了,这么热的天。老妪说,往脚上多套两双袜子,吸脚汗。
只好要了一双高跟棉鞋。由于是夏天处理的,所以价格很低。买了它后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心里少不得一番美滋滋。
突然,老妪提议道:“宝子,夏天买棉袄,岂不是也很便宜!”
我说:“夏天买棉袄,人家不说咱们神经么!”
“实惠重要,还是在乎别人的看法重要?”
于是,我们来到了商场的三楼。专门卖羽绒服的。人果然少了很多。卖羽绒服的营业员一个个的无精打采,耷拉一张脸,白眼翻得勤。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人买卖,属于给商场打工的。
挑来挑去,相中了一件黄色大袄,十分厚重,问价格多少钱。
营业员只将小指和大拇指伸出来了,是个六的姿势,并且看我们娘俩的眼神像打量怪物似的。
“六块!”老妪面上一喜,惊叫出声。
对方面上的肌肉突突跳了跳,尽量将眼白翻出来展示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六十!”老妪又猜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依然在。
营业员一脸不耐烦地嗷起来:“六百,买不起放下,湿漉漉的手,抓的都是手印!”
“谁说我买不起!”老妪一气之下将六百块钱全掏了出来,一张张地数给对方看,嗷得更响:“你看看,能不能买得起?”
营业员板着的脸上顿时笑开了,俩眼眯成一条线,说:“大娘真识货!这件黄色棉袄冬天卖三千八!只有在反季促销的时候才卖六百块!您如果现在买了这件棉袄,老划算了!”
老妪将黄色大袄搂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沙拉拉的布料,浑浊发黄的眼珠里尽是不不舍,像极了一个孩子遇到了爱不释手的玩具那般,瞧得我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但她始终还是把黄色大袄放下来,牵住我准备走。
“娘,把袄给你买了吧!”
“买它干啥,我又不冷!”
“放着到冬天穿!”
“不用,冬天我尽量缩被窝里不出来!”
“那怎么行!看得出来你真喜欢它,买了吧!”
“要不……买了吧,我从来还没穿过羽绒服!”
经过一番砍价,花了五百五把黄色大袄买了下来。
所剩的钱寥寥无几了。
又到了卖西装的地方。穿着高跟鞋将裤子一试,效果显著,裤脚那儿不再挤压好几层褶子,顺溜溜的直筒型,将高跟棉鞋覆盖住了绝大部分,若是不将裤腿提起来看,谁也不知道我脚上穿的是一双女士高跟鞋。
一照镜子,我感到十分满意,显得两条腿太修长了,跟一个人头蚂蚱似的。
但这一套西装买下来需要三百多。
钱不够了。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买西装。
挑来挑去,单独要了一条裤子,西装式的,花了三十块钱。只有这样的裤子穿上呈直筒型,才能覆盖住我脚上穿的女式高跟鞋。现在的大部分裤子越造越瘦了,令我感到十分不满意。裤脚放不下来,被撸在了鞋帮子上面,显得腿更短了,还弯曲。
裤子的设计师一定没有为腿短的人着想过。
只为瘦高个着想了。
太阳已经移到了天正中。
时间到了中午。
气温更高了。
大街上的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我们娘俩还剩下一件褂子没有买。
只剩下了二十块钱。
一直想淘一件十块钱的褂子,剩下的十块钱坐车回去。
几乎转遍了整个服装市场,最便宜的褂子也要二十多。
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花十块钱买了一条小背心。
赶回家了。
村长媳妇来了,问我打扮好没。
我将新买的一身穿起来,展示给她看。
她说:“我的娘哎!脚上穿了一双尖头皮鞋,挺臃肿的,是棉鞋吧!腿上穿了一条西装裤子,脊梁上又套了一件小背心,还有你这个头,剃得跟包子似的!怎么打扮得越来越丑了!”
老妪说:“不管怎么样,这一身都是新买的!”
村长媳妇说:“那也不能穿个小背心啊!连个肚脐眼都盖不住,太不庄重了!外面必须套一件褂子!”
老妪说:“没买褂子,买了一件棉袄!”
村长媳妇让我将黄色大袄穿在身上看了看,说:“就穿这个吧,显得正规一些!再说,这棉袄一看就是上等货,把它穿出去脸上有光!”
我觉得十分为难,说:“在这大热天的,你让我穿一件棉袄出去,热得慌不说,人家看见了不说我傻子么!”
看起来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村长媳妇说:“你把袄的袖子捋起来,将胳膊露出大半截,有谁问你穿的是不是棉袄,你就说不是,自己穿的是防晒太空服!”
“防晒太空服,这个名字怪洋气!”老妪笑得合拢不住嘴。
村长媳妇催促道:“快点儿把其它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人家女方还在家里等着呢!别让人家等烦了!”
于临走之际,村长媳妇又看了看我,说:“你这头太尖了,都快撵上塔尖了!要不戴个帽子吧!”
“娘,家里有帽子吗?”我忙不迭地擦着脸上的大汗,冲老妪大声问。
心里头有些上火。
“没帽子!”老妪回答。
村长媳妇说:“拿块布把头缠起来也行,现在电视里都流行白布裹头。”
老妪找到一条白色床单子,自家用棉花纺出来的线,织成的粗布。铰下来一块条状,缠在我头上绕了好几匝。给脑袋增粗了不少。
再一看,村长媳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子看起来洋气,潮流!”
我抱怨道:“快热晕了!”
老妪说:“只要能娶上媳妇,就是打扮成一条狗也值!”
于是,我们离开家,往女方家里赶了。
交通工具是一辆电动车。
这电动车是村长家的,我家买不起这玩意儿。
骑到半路上,村长媳妇嫌太阳晒得慌,将伞打开。一手扶车把,一手持伞,车子骑得有点儿摇晃,便停下来,问我:“宝子,你会骑车不会?”
我如实答道:“电车我没骑过,但我会骑自行车!”村长媳妇说:“电车比自行车还容易骑,你骑它吧,我坐在后面好好打伞!”
我一拧电车的油门,电车蹭一下子窜了,差一点儿连带着人歪倒,幸亏我及时来回扭动车把,总算让它呈直线行驶了。
一路还算平安,赶到了女方家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守在门口等着了。不知哪根筋犯抽了,可能由于太紧张的缘故,我在电车上坐着,还没来得及下来,鬼使神差般又拧了一下车把上的油门。
电车又蹭地一下子往前窜了,前面有个人躲不及,赶紧往上一蹦,车前轱辘钻过了他的裤 裆,将其给怼得出了一段距离,咣当一声撞在了女方家的大铁门上。电车剧烈地顿了顿,方才停住了。后面的媒人从后座上掉下来,一屁股墩坐在地上,裤 裆也给刮叉了,刚合上的伞往地上一戳,崩了出去。
而前面被我撞到的人,俩手紧紧攥住车把,正坐在电车的前轱辘上,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身体有些哆嗦。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去了大约一分钟。
“你个鳖孙!咋骑车的!”媒人突然使嗓子嗷,从地上爬起,抡拳朝我后背上一通嘭嘭乱砸。
我一动不动,整个人处于完全木然的状态。
正坐在电车前轱辘上,处于电车和大铁门之间的缝隙中的那人,瞪圆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舌,冲我怒吼:“你他妈把车子往后退退,让我出来啊!”
这我才翘腿从电车上下来,将电车往后挪了挪。
媒人还在拼命抡拳砸我,劈头盖脸地骂着。只见她的新裤子从大腿根一直叉到了膝盖处,露出红色的三角裤头和一截子白生生的大腿。
原来被我用电车怼上的中年男人就是女方的爹。
也就是我未来的老丈人。
应该是自家闺女实在嫁不出去的原因,纵然我一来就闹出了个大乌龙,但他们还是原谅了我,在训了我几句后,将我给请进了屋里。
坐在屋子里擦得干净净的大椅子上,连杯水都没有给我倒。女方的父母耷拉着一张脸,跟家里刚死了人似的。媒人虽然气得慌,但还是喷着唾沫星子,不停地编制各种优点往我身上乱安。
“行了,让他见见俺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