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洒满天地间。
我清楚地看到了来人的面孔。
正是萧天涯。
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他的家，他这算不算是回家了。
他神情疲倦，走得慢腾腾的，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离我差不多有两三米远的时候，他站定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风起了。正在慢徐徐地吹。
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夜。
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有时候，越是美好的夜里，越是会发生不美好的事情。
萧天涯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做个朋友！”
我苦笑道：“跟我做朋友好像没有什么好处！”
“不管你身份多么高贵，你都不会歧视我，对吗？”
“我为什么要歧视你？”
“因为我是一个杂种！”
“生命就是生命，实在没必要区分，没有任何意义！”
“就冲这一点，我很尊重你！”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随便说出来的。
我沉默不语。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我并不是一个擅长找话的人。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萧天涯又问了一遍。
我点了点头。
只要别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愿意和他做朋友。无论他是谁。不对，应该是除了二桃之外。
跟二桃做朋友，好像只有挨坑的份儿。
“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萧天涯显得非常高兴，他甚至伸出手，要跟我击一下掌。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高兴得有些夸张了，我疑心他的高兴是假装出来的。
但我还是伸出手，啪的一声，跟他击了一下掌。
“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饿不饿？”他很快展现出了关心。
“饿！”
我实在是饿极了，不管面前摆上什么食物，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吃。
“可我们没有猪粪了，要知道，我可是无猪粪而不欢的。我想吃猪粪了！”
我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除了猪粪之外，你就不吃别的东西了吗？”
萧天涯摇了摇头，说：“除了猪粪之外，我再也吃不下别的东西了。如果没有猪粪吃的话，我迟早会饿死！”
“唉！”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被饿死吗？”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一定不会的！”
“所以，你能不能让那头猪出来？”萧天涯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如果一条狗愿意吃肉，我觉得比****狗的档次要高一点儿。你不如改吃肉！”我劝道。
“你什么意思？歧视我这个****狗？”萧天涯一下子提高了嗓门，瞪圆了眼睛，作出一副打算跟我吵架的样子。
“不是歧视你，我觉得吃肉更营养一些。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吃肉的！”我赶紧解释道。
“是吗？”萧天涯冷笑了，“好哇，那我想吃猪肉，你舍得把猪杀了吗？”
“为什么不舍得！杀猪款待朋友，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我笑道。
萧天涯愣住了。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个怪物似的。
一头猪出现了，张开长长的嘴巴，发出哼哼唧唧的。
它是冷不丁地从西屋里钻出来的。
把萧天涯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蹦起来。
他面上带着吃惊，目光尖锐，仔细打量起正岔开后腿屙猪粪的猪。
过了一会儿，他肯定道：“这不是那一头猪！”
“甭管是哪头猪，杀了吃便是！”我笑道。
“我不吃这头猪！”萧天涯态度果决。
“那你要吃哪头猪？”
“我要吃那一头猪！”
“吞掉圆镜的猪？”
“对！”
“圆镜里可是有二桃，难道你不害怕他？”
“我不害怕！”
“你不害怕，我害怕！”
气氛变得沉默了。
风，越来越大。
如果你观察得够仔细，就会发现天上的星星正在逐个地减少。
“这么说，你一定不肯放那头猪出来了，是吧！”萧天涯冷然道。
他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朋友。
朋友是不会对朋友散发出杀气的。
我苦笑道：“猪在西屋里，你去弄出来吧！”
“你当我傻？”
萧天涯发起了脾气，狠狠一脚将正于院子里来回悠哉散步的猪给踢得垂直地飞到了天上。
嘭！
地面上被垂直掉下来的猪给砸出了一个大坑。
猪的嘴巴里，鼻孔里，还有耳朵里，俱都流出了鲜血。甚至还打****里迸出了一滩青屎。
看它的样子，八成是活不成了。
临死之前，它流出了眼泪，并且说话了：“如果不是主人愿意，你焉能得到我！只能说，你太******有眼无珠！杂种就是杂种，根本没有福气消受好东西！”
萧天涯深深地怔住了。
又一头猪出现了。
不过这次，它并没有从西屋里莽撞地冲出来，而是站在了西屋门口处。它的四只蹄子都在门槛内。
它的体积，在同类中，不算大也不算小。一双通体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隧洞，透发着一股摄人心魂的森寒气息，正在静静地注视着萧天涯。
萧天涯惊喜地叫道：“就是这头猪！就算我要吃猪肉，也要吃它的猪肉！”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瞬即起了翻覆变化，由无比惊喜一下子转换成了无比恐惧，倏地将目光扫到我身上，大声质问道：“怎么这头猪是从西屋里钻出来的？”
我苦笑道：“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少装！到底怎么回事？！”萧天涯将两手摆放在胸前以作防御，开始慢慢往后退起来。
那头猪开口了：“我屙那么多猪粪让你白吃了，你竟然杀死我了的孩子！”
萧天涯明显很惊慌：“我又不知道是你的孩子！”
猪道：“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萧天涯继续慢慢往后退着。
“如果你再往后退一步，你的身体就会爆炸！”猪又发话了。
萧天涯立即停住了脚步，浑身哆嗦如筛糠。
气氛变得沉默了。
风在吼。
天上的星星连一颗都不见了。只剩下悬挂在头顶上方的一轮似银盘的明月。
天变得越来越阴了，一朵朵的乌云出现，开始朝一起聚拢，准备组织成一片更大的乌云。
“我想吃猪肉！”一道比较稚嫩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我不禁大为吃惊，紧紧地盯住了萧天涯的肚子。
因为稚嫩的声音来自于他的肚子里。
萧天涯颤声道：“那......那猪可是在西屋里！”
稚嫩的声音说：“那你就进西屋把它抓出来！”
萧天涯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我可不敢进西屋！”
稚嫩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不敢进西屋？”
“因为一旦进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有我在，你一定能出来！”
“双面人已经进去好久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要知道，双面人可是非常厉害的！”萧天涯找了一个分量比较重的理由。
“双面人厉害，那是对于你们来说的，对于我来说，双面人就是一只纸老虎！”稚嫩的声音十分狂妄。
萧天涯看起来不再那么慌张了，至少身上已经不再颤抖，他问道：“你可知西屋里到底有什么人物坐镇？”
安静了一会儿后，稚嫩的声音回道：“应该是你的朋友在里面坐镇！”
“朋友？！”萧天涯愣住了。然后，他慢慢抬起头看我，面上生满了惊疑，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的朋友正好端端地站在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一条独腿太粗重的缘故。反正他只能呆在原地，根本挪不了脚步！”
稚嫩的声音道：“就是他。他正在西屋里坐镇无疑！”
萧天涯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可他明明正在我的对面站着！我敢百分之百确定，我的对面并不是西屋！”
稚嫩的声音道：“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搞不懂！”萧天涯连忙解释道。
“你没必要搞懂，你只需进到西屋里就行了！”稚嫩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明显已经生气了。
“你确定你能对付得了西屋里那个人？！”萧天涯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证明他实在不放心。
“不知道，但我想试试！”沉默了一会儿后，稚嫩的声音低下去了不少地道。
轰！
天上开始打响雷。
闪电如金蛇般在乌云层里蹿游不止。
一轮似银盘的明月依然在天上正中位置悬挂着。
